铁一样的事实证明，打架时切忌补刀不严，尤其不要轻视十几岁的小毛孩，否则你会发现打完敌人第一形态还会有第二形态，打完第二形态还会锁血自爆，送你张地狱蹦极门票。

更绝的是这还是张套票――电梯蹦极套餐和爆炸蹦极套餐，他不回个超值大礼包，都对不起这群挖空心思的倒霉玩意。

尤金单手吊在一方梁上，低头打量着身下的深井。

他的下方确实是一口“井”，井底是无尽深渊。

疗养院的地下最后十层其实是个医学研究所，并不对外开放――确切来说，莱卡医疗研究所才是莱卡疗养院的前身，一百年后，经历多次翻修加固，这座研究所恐怕是整栋建筑里安全级别最高的。

但就算是再坚固的建筑，被炸弹在内部打了一口“井”也是够呛。好在这次爆炸直径不大，没有波及到楼的外墙，所以这片断壁残垣好歹没有坍塌，给他留了一份喘息之机。

思索间，上方忽然传来轰隆之声，尤金敏锐抬头，却见落石如雨倾泻而来。他身子一荡，险险避开一块落下的巨石，他手里抓住的那方梁却没这么幸运，被巨石边缘一碾，猛地松动。

尤金不假思索，手臂在下落的梁上借力一按跳了出去，而后踩在坠落的巨石上，再度跳起，几个起落间，他硬是在空中“走”了近十米，最后落在“井壁”边缘，一片从中断裂的台阶上。

仅剩的几步台阶尽头，是一片没多少损伤的走廊，走廊两侧，安静地陈列着一个又一个实验室。

考虑到这里本是研究所，有实验室其实再正常不过，只不过，这些实验的实验对象恐怕有些特殊――尤金看着看着，扬起了眉。

透过透明的门，可见每个实验室里都放置着大量冷冻舱，密密麻麻，安静有序。外面惊天动地的爆炸没能影响这里的住客分毫，他们躺在属于自己的坟墓里，安静地沉睡着，生死不知。

冰凉的雾气在走廊里蔓延，尤金呵出一口白气，微微一叹，此情此景，宛如故地重游，却熟悉得有些陌生――虽然他的绝大部分人生都是在冰冷的舱体里度过的，但站在外面做一个旁观者，还是第一次，颇为新鲜。

当年躺进永冻舱的时候，似乎是有过不甘的，但更多的是绝望，仿佛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筋疲力竭。

转眼百年，梦中人早已散尽，这场长梦居然还在继续。

尤金行至走廊尽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铭牌，推开了门。

巧了，负二十五层，尸体存放室――据说殷念在的地方。

考虑到透露这个信息的小间谍那刚烈得爆炸的性情，这个情报的错误率极高，但任何关于殷念的情报，都有必要确认。

门内，是一间出奇宽敞，也出奇凌乱的房间。

房间角落里放着一堆还未启用的冷冻舱，中间则凌乱摆放着许多病床，几十名身穿病号服的人躺在病床上，安静地沉睡着。

尤金甚至不用靠近，就能感觉到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生命体――这里只有一室死尸。

他快步上前，一具具飞快地检视尸体，看到最后一具的时候松了口气――没有殷念，只不过――他低头看向最后一具尸体，他见过这个人。

一个老人躺在病床上，他的一只眼在他生前已盲了，剩下的一只眼却大睁着。其它所有尸体的神色都异常安详，唯独他的表情狰狞而愤怒，双手青筋暴起，手指成爪抓向虚空，似乎经历了无尽的痛苦与挣扎，死不瞑目。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老人还在花树下微笑。

他是护士洛颜的爷爷。

* * *

“霍克教授，13号实验室的实验体刚才确认逃脱。实验体是玉水星人类，二十二岁，性别女，名叫洛颜，暂无编号。”

宽敞明亮的房间内，一个慵懒柔和的男声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一个穿白色研究服的男人躺在转椅上，一面把玩着手里的试管，一面漫不经心地听着报告：“洛颜……哦，那个护士小姐，没事，她已经没用了。我们的正事办得怎么样了？”

“根据监测系统刚才传来的影像，莺组A13任务成功，已经将目标引入地下‘转化区’，不过……”报告人顿了顿。

霍克笑：“怎么了？”

报告人轻声问：“A13使用了‘无存’，现生命体征未知，请问是否需要救援？”

“安怜这个废物，还是报销了，可惜了我的‘无存’，很贵的。”男人冷淡地挑眉，“4型的废物，捞回来也没用，死了清静。”

通讯器那头的人安静了一会儿，“是。”

“听这口气，你好像很不甘心？”男人笑：“安雅，我还不知道你和安怜关系这么好，难道是因为你们两个的编号是连着的？”

安雅，又或A14，在通讯那头轻声笑了起来：“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和安怜的关系居然好过？”

“那就好。”霍克晃着手里的试管，里面冰蓝的液体缓缓流动，“你是罕见的1型，和4型的废物混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的。”

安雅沉默。

霍克并不在意：“你继续负责监控‘转化区’，可不能怠慢了我们的客人。哎，传说中的‘英雄尤金’，多好的实验材料，可惜上面指明一定要死的，带不回去。”他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好在，我还有另外一位客人。你知道他有多美么？他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素材，他简直是个奇迹……”

“嘀。”

一声刺耳的机械提醒音打断了霍克的陶醉。

“按照计划，转化区已经激活。”安雅淡淡道：“转化将在三十分钟内完成，撤离飞船预计在二十分钟后起飞，请您务必带实验体一起撤离。另外恕我提醒您，上面的命令是，实验体必须以完好无缺的状态登船，您之前提交的针对他的实验权限申请已经被驳回。”

霍克冷哼一声，眼神森冷：“我知道，二十分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别忘了你自己是个什么玩意。”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切按计划，之后别来烦我。我要好好和我们的客人打个招呼。”

通讯中止，霍克把试管里的蓝色液体尽数推入一个注射器，深灰的眼珠里闪过一片异样的狂热。

他转头看向房间里唯一的客人，神情迷醉而温柔，像是见了久违的情人。

“‘背叛者’殷念先生，你的名字可真是如雷贯耳。我读你的资料的时候，一直很惋惜，如此美丽而罕见的实验体，为什么没能落到我手上呢？不仅如此，你还伙同你的搭档毁掉了那么珍贵的实验成果，以至于一百年后，我丝毫不能接近梦寐以求的‘神谕’，只能重复那些无趣的低等研究。”

“不过你看，神终于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跨越了时间与死亡……你果然是最完美的实验体，完美得不可思议。”

“上面那些混蛋居然不让我碰你，他们究竟明不明白我的实验有多重要！……不过没事，你看，我们这不是还有时间么？只剩十九分钟了，我得稍微快一点。放心，只是一点针剂，马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