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真茹比锦源反应更快,她率先冲出房门,一向谨慎守礼的她此刻却一反常态,径直推开了锦源的房门,探身急声道:“他们来了!”
锦源闻言,忙将木盒塞入枕下,起身整理衣冠,匆匆下楼迎客。果然,那晚所见的中年人正立于堂中,神色肃然。锦源连忙上前拱手见礼:“阁下果然守信而来!”
那中年男人抬眼打量锦源,见他头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不由得吃了一惊:“公子何以伤重至此?”
锦源抬手摸了摸头上的伤处,神色黯然,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让阁下见笑了,昨夜不过是一场小风波,无碍。”
他这般含糊其辞,反倒让中年男人更加惊疑不定,压低声音问道:“莫不是遇上了官兵?”说着,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神色间已显慌乱。不待锦源答话,他便转身欲走,脚步急促,仿佛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事到如今,这人竟还是如此畏首畏尾,锦源心中焦急,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猛地向后一提,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意:“尊上究竟是何意?不过是想请他见一面罢了,何须如此推三阻四、遮遮掩掩?”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那人被锦源的气势所慑,愈发胆怯,只顾着求饶,却不肯吐露半句实情。店小二见这边动静不对,连忙围过来劝解:“客官,小店可是做生意的地儿,万万动不得手啊!”
锦源好生后悔,因自己心中焦急倒将对方吓得更加畏缩。此刻若是放他离去,恐怕是泥牛入海,然而也不能真的以武力相逼,一时之间,他进退两难,与那中年人在客栈大堂相持不下。
正踌躇间,忽见徐真茹在楼上遥遥招手。锦源如见救星,也顾不得许多,硬拉着那中年人上了楼。那中年人虽不情愿,却完全扭不过锦源的力气,几乎是被端上去的。
待他们上了楼,徐真茹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锦源带着中年人推门而入,徐真茹已端坐在书案前,手中执着一支细长的狼毫笔,笔尖在宣纸上轻轻游走,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的眉眼低垂,目光专注地落在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遮掩了她眼底深深的急切和期待。
那中年人本还在和锦源角力争执,可一进房间,目光落在徐真茹身上时,所有的力气都失去了。他不再挣扎,只是静静地伫立原地,神色间似有几分恍惚,又似有几分了然。
徐真茹笔走龙蛇,终于写完信笺。她轻轻搁下笔,低头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目光在那几行字上停留良久,仿佛将后半生的希冀与期盼都倾注在了这张薄薄的纸上。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波澜。
片刻后,她缓缓起身,步履轻盈却带着几分沉重,走到中年人面前。她深深地望着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探寻与思索,似乎在记忆中搜寻着与这人相关的片段,却终究一无所获。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她双手捧起信笺,恭敬地递到中年人面前,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哽咽:“请先生代为转达。”说这话时,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仿佛一株在风雨中摇曳的空谷幽兰,虽柔弱却依旧挺立,带着几分孤傲与坚韧。她的神情中既有期盼,又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哀伤。
中年人并未伸手接信,而是深深一躬身,神色恭敬而肃穆:“请您稍候,容我去请我家主人前来!”他的声音低沉,却透着一丝欢悦和兴奋。
中年人刚转身欲开门,房门却“砰”地一声被人踹开,震得门框微微颤动。几个身形魁梧的壮汉鱼贯而入,气势汹汹地将房间堵得水泄不通。他们的目光如刀,冷冷扫视着屋内的人,仿佛随时准备动手。
壮汉们身后,一个儒雅的男人垂首缓步走了进来。他已年过半百,面容清瘦,眉宇间带着几分书卷气,一头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此刻却因愤怒而显得格外凌厉。
“你们适可而止吧!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我们家,究竟意欲何为?如今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强行扣压我的家仆,真当我徐家无人不成?”
“哥。”
柔美的呼唤如同愤怒的休止符,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立刻如被春风吹拂过,所有人都寂静下来,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这对半生未见的兄妹身上。
数十年的光阴,数千里的距离,仿佛在这一刻被压缩成了短短几步。然而,这区区几步却像是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让两人都不敢轻易迈出。他们只是呆立原地,目光交织,仿佛要将对方的模样深深印刻在心底。
“真的是你……竟然真的是你!”男人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他向前迈了两步,却因情绪激动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三妹,这些年……大家找你找得好苦啊!”
方才还怒发冲冠的男人,此刻却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