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绝不回答,就当自己睡着了。”朱见深看了看床边万贞儿紧蹙的双眉,小心翼翼地握回了钱皇后的手。
眼看朱见深会意,钱皇后松了一口气,掖了掖朱见深的被角,转身回到自己的宫室,按照每日的惯例,在佛像前供香,为朱祁镇祈福而去。
瓦剌大军帐内。
朱祁镇面向南方,打坐着休息,养精蓄锐。
摩罗挺着肚子,撂下了搀扶的女奴,径自掀了门帘,也不打一声招呼,走到了朱祁镇面前。原本在旁边替朱祁镇擦拭靴子的袁彬,抬眼看了看摩罗,冷不丁便被摩罗踢了一脚,忍住吃痛的肩膀,半弓着身退出了帐子。
“摩罗,袁文质是朕的左膀右臂,请你放尊重一些,不要逼朕做出什么无可挽救的事情来。”朱祁镇吸了吸鼻子,一脸嫌恶地看了看摩罗,别过脸去。
为了防止朱祁镇伤害自己,伯颜帖木儿早就派人搜过了所有能接近朱祁镇之人的身,把他们所有的佩刀佩剑,都搜罗了个精光。尤其是朱祁镇带兵出征时,镶嵌着红宝石的御剑,光亮非凡,被也先“接管”过去了以后,也不舍得用,只当是明朝的宝物摆件。后来朱祁钰为了赎回朱祁镇,又送了许多箱子的金银财物给瓦剌,这才让也先明白,南边这“泱泱大国”的真实财力,远在他的估计之上。
自从怀孕,她每日都要用牛奶浸浴,为了孩儿健康,每日吃的牛羊都带着血肉,还要饮用瓦剌巫医配制的草药汤。混合着草原人每日风餐露宿的汗液,身上的气味甚至比寻常明朝的男子更加浓重。
摩罗却早已习惯,丝毫不曾注意到自己的突兀和冒昧。毕竟这是瓦剌的地盘,也就是她的地盘。朱祁镇再受礼遇,也得弄清楚自己的地位。“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可惜摩罗每一分每一秒,在朱祁镇身边的存在,都无时无刻提醒着这个“叫门天子”,深陷敌营的屈辱。
眼看朱祁镇连正眼都不想看自己,摩罗索性解开腰间的缠布,露出自己滚圆冒尖的肚皮,蛮横地扯过朱祁镇的手,强行按在自己肚脐附近的位置,眯眼一笑:“看啊,我肚子里面的孩子,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要出生了。真是多亏了长生天保佑,一切都这么顺利。听说你的儿子在燕京,已经病得人事不知;你的弟弟,早就不把你放在眼里,顺理成章地把自己的儿子拱上了太子的位置。朱祁镇,你还不谢谢我?现在你跟我的孩子,这个健健康康的孩子,才是你唯一的希望。”
朱祁镇听闻太子被废,眼底浮起不可置信的红丝,反手捉住了摩罗的手腕,越捏越紧:“这样的混帐话,有胆子你再对朕说一遍,朕绝不轻饶!郕王他不可能这么做,他绝不会这样待朕!”
摩罗被朱祁镇拽得手腕发紫,甩又甩不开,转头便呼喊帐外的侍女。侍女走到门帘旁边,哆哆嗦嗦地跪在朱祁镇身边,想掰开他鹰掌一般的桎梏,却又不敢使出全部的力气,只能抽抽嗒嗒地哭起来,一边哭喊,一遍哀求朱祁镇放手。
伤了朱祁镇,伯颜帖木儿会让她好看;但伤了摩罗,也先也不会轻饶她。
朱祁镇在瓦剌的处境,就是这样不上不下,尴尬至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