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出口是开阔的洞穴,眼前景物豁然开朗。
李舒云扶着洞壁站稳,细细观察四周。
这是一处巨大的天然溶洞,洞穹顶垂着冰棱状钟乳。溶洞穹顶高约十丈,四周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口。
一棵难以忽视的巨树自中央拔地而起。冷白微蓝的幽光自树皮纹路渗出,将周遭石壁浸染出青灰脉络。
巨树的枝桠如蛛网虬结,半透明的叶片似无数垂落的琉璃灯。更加奇异的是,有一片暗河自树根处蜿蜒而出,水面浮着细碎磷光,犬牙交错的石块浸在河中。
李舒云踩上第一块石头,脚下青苔滑腻刺骨,河水倒映着树冠。他细看这青绿的点带你荧光,溢满整个溶洞,并不像深山老林间的萤火虫奇观,这光...
隐隐有种不祥之感。
李舒云后背蔓延上一股子黏腻的凉意。
忽闻前方传来布料摩擦声,抬眼正撞见粗大的树干后晃过一角月白衣摆——
正是令狐褚腰间那方嵌玉的绦带。
“令狐褚!!”
月白色的衣襟微动,在交错掩映的虬枝间,有人影晃动。
李舒云的血液重新变得滚烫起来,心脏剧烈的跳动,似乎要冲出他的口腔。
顾不得脚下滑腻的青苔,和头顶长短不一、尖锐的石柱。他调动体内气力,在溶洞内使用轻功,一跃至树下。
果然,是令狐褚。
李舒云竟觉得眼眶微热,从未觉得这四皇子如此亲切。
令狐褚静立树根凸起处,身子似乎脱力般半倚在树干上。冷白荧光渗入他苍白的皮肤,似半透的薄胎瓷。月白衣袍泛着幽蓝,几乎与身后树纹融成一片。
看见李舒云朝他奔来,令狐褚的眼尾微挑。
他眼睛弧度被光影模糊,眸色比平日更浅淡,若非垂落的发梢随荧光细微起伏,几乎要让人疑心是尊冷玉雕成的偶人。
和李舒云比起来,不像活人。
行至令狐褚面前,李舒云也没多做思考,伸手便去扯令狐褚的袖子。
“跟我走。”
出乎意料地,令狐褚微抬起手臂,躲过了李舒云伸来的手。凉滑的丝绸衣料像水一样从李舒云手中流走,什么也没留下。
李舒云有些怔忡,不可置信地看着血迹已经干涸的手掌。
空空的。
按下脾气,李舒云耐着性子和令狐褚说话:
“小爷现在没空跟你斗,当务之急是先出去。”
“哦?”令狐褚微抬眉,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舒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令狐:
“是关心这件事的时候吗?”
言罢,李舒云意识到自己似乎暴露了什么,咳嗽几声,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只是路见不平,恰好看到你...”
“你跟踪我。”
令狐褚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语。
“什么跟踪你!小爷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我就说你不只身体有问题,脑子也...也..整天想什么?我干嘛要跟踪你?”李舒云感觉血气上涌,瞬间涨红了脸,有种被人当街扒光衣服的羞耻感。
“啊不对不对...”李舒云稳定情绪,磕磕巴巴地继续:
“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先出去。”
令狐褚没有回应,微眯起的双眼,若有所思地看着李舒云,未几才开口:
“不,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跟踪我。”
“什么跟踪,你别血口喷人,你爱信不信,你爱走不走。”
说完李舒云就转身欲离开。
还没走两步,他又转过头,有些尴尬地对令狐褚说:
“你...知道哪条路...出去吗?”
“不知道。”答案毫不迟疑。
“切~”李舒云摆摆手,没有留恋地大步往回走。
身后静悄悄的,令狐褚没有丝毫挽留他的意味,李舒云觉着这洞穴有点闷,他浑身不利索。
凭着记忆,李舒云很快找到了来时的那个洞口,折返回去。
往回走的路轻快很多。
李舒云倒不是真的气急了,才丢下令狐褚一个人离开。
他很明白。
若是令狐褚不知道出口,自己是绝不可能带着他从井口出去的。
方才他同令狐褚辩驳之时,已经仔细打量过了——令狐褚没有受伤,脸色常年苍白,看不出异样。
只要令狐褚没事,他大可以先自己出去,再找人来救他。
令狐褚活着就能证明不是他李舒云推四皇子入井的,至于“跟踪”都是小问题。
手指上的疼痛已经麻木了,再忍一忍,从井口出去不是不可能。
这么想着李舒云渐渐浸泡在通道浓稠的黑暗中,肩膀贴着岩壁慢慢往回走。
“噔、噔、噔..”突然静止的脚步声昭示着李舒云惊骇。
面前赫然出现了光点。
很熟悉...
不对啊,他掉下来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光线。
他心跳越来越急,脚步也越来越快,光点越来越大。
穿过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