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怀英应下。
他走到义庄外,此地格外冷清,积雪经久不化,透出森森的阴冷感。
好在偏僻无人,也能让卓怀英仔细厘清脑海中的一团乱麻。
就在此时,两名衙役匆匆走进义庄。
他们太过焦急,并没有注意到外边的卓怀英。
“……查过了,那晚在范家有人瞧见范文与王槊家的新媳妇在偏僻处单独说话,具体说了什么没人知道。除此之外大概没什么特殊情况了……”
卓怀英一震。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往外走了好几步,所向正是王槊家。
他脚步顿了顿,接着走下去。
他必须找到丹红,问个清楚。
不仅仅是为了查案,更是为了......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理由。
在看到卓怀英去而复返时,王家院里二人相对一眼。
独独看向对方的默契,更是显出两人间外人不可及的信任。
卓怀英抿了抿唇。
“还请丹红姑娘与在下出来单独答话。”
王槊没有任何回答,只看向丹红。
丹红心里一突,她从卓怀英冷峻的神色中察觉到什么。
她面不改色地上前,朝王槊微微一笑:“槊哥,许是这位差哥有些问题要单独问我,你不必担心。”
这便是打算去的意思。
王槊默然地点头,一贯面瘫的神情依旧看不出什么。
丹红怀疑他在生闷气。
但她顾不得那么多。
现在最重要的是从卓怀英那里套出话来。
至于王槊......等事情结束再哄他也不迟。
他们并没有走远,院子里的王槊一抬头就能隔着篱笆看见他们对立而站的身影,只听不清在说什么。
“好久不见。”卓怀英说了句寒暄。
丹红“扑哧”笑出声:“不是上午才见过吗?”
卓怀英有些尴尬,他显然是太紧张了。
“丹红姑娘可丢失了什么东西?”他试探着问道。
丹红故作疑惑,心里已经开始疯狂思索。
他正在调查范家的案子,突然找自己问话,那必然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可能与自己有关……
她迟疑地摇了摇头。
卓怀英看出她神色躲闪,终于道:“今早我看你拭泪用的帕子,似乎是丝质的。”
突然提起这一茬,简直就是明示。
丹红心里漏跳了半拍,暗道:果然是那东西。
她的面色霎时间惨白,唇瓣颤抖着,整个人似弱柳扶风摇摇欲坠。
“差哥是……发现了什么?”她抬起朦胧泪眼看向卓怀英。
卓怀英深吸一口气:“有人证明事发当晚你与死者范文有所接触。”
“所以、”丹红短促地吸气,“是在范文哪里发现了我的丝帕?”
不等卓怀英作答,丹红的眼泪已经滚了下来。
“我早将那东西丢了!”她突然提高音量,猛地抬头望向卓怀英,颤动的眸子里满是绝望与崩溃。
翕动的唇瓣欲言又止。
面对这样的神情,别说卓怀英本就没有质询的心思,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忍不住放缓语调。
“没人知道……”他下意识说出口。
随后又觉得自己这话不妥,将剩下的内容咽下去,只道:“是调查到当晚你与范文有所接触,会有人来问你当夜的所作所为。”
“所作所为?”丹红近乎失态般向他逼近一步,“你该问问范文的所作所为!”
卓怀英浑身一僵,忙不迭地后退。
面上浮着一层狼狈的红意。
丹红太了解他了。
他和当时押送自己的模样没什么两样,轻易便会被丹红的逼近撩拨得面红耳赤,不管是怎样的情境,卓怀英永远是先羞于直面她。
卓怀英低下头:“你最近过得可好?”
相似的对话今早已经有过。
只是这次丹红斩钉截铁地说:“不好!”
她叹了口气:“我无依无靠,又是逃奴出身,这样大的一个把柄在手,他们焉能轻易饶我?”
“槊哥虽怜惜我,为我出头,娶我为妻庇佑于我,可……”
丹红哽咽一声,似说不出话来。
眼泪更是如断线珠子一样流个不停。
什么话都不必明说,卓怀英脑海中已然将一切都补充出来。
他攥紧了拳头,道:“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欺你。”
丹红捂着脸痛哭。
卓怀英朝她伸出手来,只是还未碰到又似火燎般收回。
他沉默着犹豫,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等他回头,王槊已经越过他将丹红揽入怀中,并掏出一方丝帕小心细致地轻拭她面上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