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
他不想再做那种梦了。不,那甚至不需要入眠。因为一旦闭眼,他的噩梦就会以幻觉的形式近在咫尺……他迟早会被逼疯的,变成废人,再被关进疯人院。
“好吧,西里尔,我尊重你的个人选择,因为我想让你舒服些。但在那之前,放下手臂,量个体温好吗?你的脸颊很烫。”
瓦西里医生耐心地哄西里尔放下手臂,把水银温度计递给他,接着便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前蹲下。经验丰富的俄国人知道,现在他受不了被太高大的成年男性俯视或挡住视线,那会再度唤起他的伤痛、使他的病情恶化。
“西里尔,认得出我的脸吗?米佳现在很好,你要去看看他吗,我带你去,好吗?”
西里尔痛哭起来。
“那不公平,我不明白!”
他花了差不多三年的时间才慢慢治愈了精神上的创伤,但莫纳斯特拉上校只用一天就让他的努力全部作废了。
雅各布过去爱他,现在恨他。过去上尉认为心爱的同性情人至少能够将心比心,怎么也没料到他会突然拔枪袭击。西里尔用左手暗算了他,完全没有给他躲开的机会。他认为自己遭到了背叛,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的报复正义化。
雅各布·莫纳斯特拉永远不该也不能得到西里尔的爱。那是强者对弱者的霸凌和强迫,上尉又凭什么要求西里尔能跟他“将心比心”,那医生又不是主动爬床的。
西里尔发着高烧,浑身汗湿,沉重得连眼皮都抬不起。他无法安然入睡,因为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尽是些混沌又恶毒的诅咒和噩梦。他的体能和精神都接近透支。一边呜咽着“Pardonne - moi(法语:原谅我)”,一边像孩童一样无助地哭着。西里尔从来不是什么十分感性的人,反感哭泣,甚至鄙夷哭泣,因为他知道眼泪本就是一文不值的东西,特别对一个成年男性来说。但现在他控制不住。他实在想不明白雅各布·莫纳斯特拉为什么连他的睡眠也要剥夺。
他无法忍受自己软弱可欺的模样,那真的太丢人了,他真是个没用的失败者……
“西里尔,没事的,哭吧。那既不是你的错,也不丢人。换做谁都会这样的。”
瓦西里医生没有生他的气,反而颇为耐心地安抚他,像哄孩子一样哄他吃掉退烧药,还递了一盒纸巾。他决定把西里尔移到别人接触不到的地方,最后也的确毫不费力地做到了这一点。
西里尔已经认出了瓦西里医生,无声地流着眼泪,闭着眼睛,任高大的俄国人沉默地搀着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