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成颂和沈长秋的想法撞到一块去了,待人声消淡,两人一前一后开口:
“保重身体,万事要当心。”
这是确确实实的关心。
苏逸上了轿子,撩开窗布,对着两人回道:“在下谨记在心。”
百姓开路,城门卸下防备,先是卫队开路,苏逸的轿子驶出城门,跟随的御医和官伴紧跟其后,待最后一辆马车离开,很快,城门又恢复到紧闭的状态,守门兵加了一倍,甚至比之前还要严谨。
特殊时期,这样做也是为了城中人的安全。
京城城外多走几里路,果然如奏折上一般,漫舞的沙,荒凉的风,不见人的路,这都是各地封锁城门导致的。
京城是周朝最繁荣的地带了,不论何时人都络绎不绝,尤其是在年关,城门的士兵每半个时辰就要换一批,防止搜查疲惫造成疏漏。
现在呢?人又在何处。
目的地是在伤病人数最为严重的江夏,不难想象,周边地区如徽州、洪都、潭州、渭南情况也不乐观。中途要经过冀州、汴梁两处灾区,不能直接从城中过只能沿着郊区走,还要仔细安顿,费时说少也要四五天。
马车上,一颠一破,苏逸仔细看着地域图及各地给的病势,誓要在路途中吃透各个地区的情况,等到了地方才不会脑中空白没有想法。
大公无私的人很难见,苏逸还没到那种境界,看的时候,目光总会被徽州两字吸引,逐渐占满。
急切的心,迫切的情。
江夏和徽州相邻,之后也会在多个地区流转,目前他更重要的是稳住心态,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他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
紧闭城门的背后,是乱了套的无力。
徽州城中,几日前人满为患。
过年嘛,人流量大,名字名画都拿了出来展示,平时不多见的精巧玩意也摆了出来。
也只热闹了几日,几乎一夜间就变了天,前一天还活蹦乱跳的人到了第二日均出现不同程度的乏力,身酸,气闷。
奇一模一样的症状,奇怪,太奇怪了。
不懂的人认为邪祟作怪,寺庙里拜佛求符的又多了,不过也没兴几天。
患病的人又多了,一大家子人没有人能支撑,这是他们才意识到不能依靠神明,反应过来治病时,药铺早就被人洗劫一空。
街上不再人潮流动,所看到的人都是在摇摇晃晃,他们后知后觉,这是有了流病。
从不知到迷茫,最后是彻悟,中间也才经过六七日。
闭门不出不是为了他人着想,持续高热的身体没有出门的余力,他们只能等,等着过身后不再痛苦,等着有人来救助。
“什么?城门关了,信送不出去?”顾老夫人捏着帕子,捂住口唇止不住的咳嗽。
卧居在家的人逃过了流病。
年纪大了听不得坏事,掉了一口气就急的满面通红:“城外是什么情况?老爷那边可还无恙?”
传话的家仆道:“城门关了,断了流通,城外是一点消息也打听不出来,也不知老爷在何处。”
音信全无,不明不白,顾老夫人心里无主,扭头掉起了眼泪。
这算是家里的大事了,没人缺席,在前堂聚着。
顾云舟不知如何安慰母亲,主要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攥着拳面上严肃。
事发前,一切还沉在阖家团圆时,一封从京城来的信到了顾家,是顾济华执笔所写,意思在说即将启程返乡,来到前准备妥当过年该有的仪式。
刚看到书信谁不欢喜,热热闹闹的,人心都跟着开朗起来。
突如其来,闹得人心惶惶,掐断了迎接喜悦的心,为了不必要的麻烦,顾家一封又一封信出去:
不要立即返乡,在京城熬过这段时间。
始终没有回信,他们念着最好的结果,自欺欺人当成唯一的结果:回行的马车并未启程,被封锁在城内平平安安。
桌的一角,吴嘉平大口地喘气还是忍不住颤抖,连续几日手脚冰凉怎么也捂不热,睁眼是噩耗闭眼是噩梦。
封了城,出不去,这就说城外的父母无人照料,甚至情况不明,她一遍遍让自己放宽心,凡是要往好处想。
心慌不会轻易压下去,只能变成急躁。
沈熙,一个处处讲体面的女子,心忧到茶不思饭不想,眉头没下来过,面色没红润过,抱着小小的顾辰不声不响死盯着外宅门。
这些人构成的场面任谁看了都会心头一噎,纵观整个周朝,同时刻同落泪的家数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