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达自知理亏,没有言语。
殷勤不理会他们复杂的三角恋情,提笔在恶虎边点了个问号,说道:
“据我调查了解,这只恶虎在本次案件中出现两次,一次是始,一次是终。说明老阿三的身体自始至终都有恶虎的存在,从他的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便可以看出,他被恶虎‘上身’了。那些失踪的孩子,恐怕也都被恶虎吞吃入腹,老阿三凭着那几分清醒的神智,一口咬定孩子是被恶虎吃了,这也不为错,这更加做实老阿三是在贼喊捉贼。”
杨婉竹终于明白,这件案子为什么要和十年前的旧案一起查了。
她张口道:“我作证,那只大老虎和我十年前在恶虎村看到的那只一模一样,小竹弟弟就是被它吃掉的。”
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杨天叶厉声道:“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杨婉竹冷笑:“那件事情,连说一说都不可以了么?”
殷勤提笔又引出第二件案子:“第一件案子大家都亲身经历,不必多说,我们今天着重要讲的是第二件案子,就是那桩十年前发生在恶虎村的旧案。族长六十年一次大选,本该最有希望获选的姬小楼,却在家中无故暴毙,尸身在族长府存放一日后,又离奇失踪,是以死因——至今不明。倒是有一个目击证人,言之凿凿说亲眼看见恶虎现身,只是当时无人相信。”
殷勤叹息:“也怪当时的鬼司,瞧那讲话的姑娘年幼,想着是不足为信,如今看来,这证词恐怕是真的。”
杨婉竹瓮声道:“你们当官的,都不乐意听真话,而且还谈魔色变。”说罢语气嘲讽,“看吧,真的变脸了,快拿镜子照照,民间变脸的艺人都没你们的脸色变得快。我就不明白了,有什么不可以提的,魔头出现了,都要来杀我们了,我们却连提一提都是天大的罪过么?”
杨婉竹这般直言不讳,在场人无不目瞪口呆。
顾青莲不禁恶劣地想,有朝一日,阿姐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后的表情,又该怎样破碎的好看,殊不知,自己此时笑得勾魂。
他伫立在角落,也无人在意。
地府日夜昏暗,细碎的月光透过玄冥阁的冰裂纹窗棱,打在少年魔头的身上,半身皆是影。
顾青莲伸展开手掌,把月光抓碎了,在指尖轻揉,随意一句道:“仙门百家,有内鬼吧?”
此言一出,众人惊惧的目光齐齐聚在少年的身上。
顾青莲继而露出天真的表情:“啊,真的有内鬼吗?我是猜得啦,小孩子玩游戏不都这样吗,想要打败敌人就要先找到内鬼。我在想,这案子会不会也有内鬼呢?”
听他的口气,果然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嘛。
唯有杨婉竹听进去了,起身道:“顾青莲说得有道理呢欸喂喂喂!哥你放手!”
杨天叶怒气冲冲地大步走来,揪住二人的领子,一手一个像拎小鸡似的提溜起来,又像丢垃圾一样从窗户丢了出去,随后拍了拍手道:“安静了,现在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一朵乌云恰好经过,接住了掉下来的两人。
杨婉竹摔了个倒栽葱,顾青莲把她拔起来放正了,又压了压她脑袋顶上的卷毛。
“阿姐还要再查下去么?”
杨婉竹神色恹恹:“那也要查得下去才行,一桩陈年旧案,涉案的人恐怕都死绝了。他们当初是如何搪塞过去的,而今恐怕也会以同样的手段搪塞过去。”
小竹弟弟的死,不正是如此么?
在高高在上的仙门百家的眼里,一条人命再普通不过,多少道法高深的修仙者便是踏着尸山血海走上高峰的,明明恶事做尽,偏偏满口的仁义道德,只为维护仙门的威严。
上一世顾青莲登上至高之位,将仙家性命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的感受又会是怎样?
杨婉竹一阵胡思乱想,乌云载着他们缓缓落到地面,待他们二人平安下来,又顺着风向飘走了。
一个鬼司看到他们,快步走来道:“少司吩咐我送二位离开玄冥司。”
杨婉竹愣道:“是要送我去投胎了吗?”
鬼司笑道:“是我们工作失误,姑娘和这位公子尚余阳寿,因是活的人才对。倒也奇怪,姑娘刚入玄冥司时,心脉受损,胸膛被抓得血肉模糊,再无生还的可能,于是便勾了个死字,想来姑娘天赋异禀,十二分的抗打,而这位公子……”
这位公子便更奇了,拿剑抹了个脖子浑身是血地便要闯进来。
命薄本子上明明写着还没死,他却一口咬定自己死了,不让进还要再给自己来上一刀的不要命的架势,吓怕了勤勤恳恳工作的鬼司们,这才勉强允许他逗留几日。
顾青莲抱怀道:“阿姐去哪,我去哪。”
鬼司闻言喜道:“那就是了,我送二位出去。”
杨婉竹问:“只是我们吗?”
鬼司道:“那二位九嶷神宫的公子托我告诉姑娘,不必为他们担心,明日九嶷神宫的长老会前来为他们做担保,我们玄冥司是绝不会为难仙门之人的。虎村的村民暂且不得离开玄冥司,旁的,恕我不能再多说了。”
顾青莲眸光一沉,揽住杨婉竹的肩膀,将她往外推:“阿姐,你就别管他们了,我们赶紧回去吧,你胸口上的伤今天还没敷药,要是留下疤痕可就不好看了。”
“神经病!谁会看我的——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