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必说这种刻薄的话。”空桑叹息,“玉儿是我们九嶷的希望。”
“我只是提醒大哥而已,”丹熏俯身,搂住空桑的腰,“我知道你对玉儿很看重,可是他也有他自己要走的路,如果不被狠狠地伤一回,如何看破这世间的七情和六欲。再者说,那杨家姑娘也很不一样,她身边那位……”
“不必多言。”空桑打断她道,“神殿此番将压力转到九嶷的头上,我们不出点血,他们怎么能心安。只是可怜了山无名和水不深那两个孩子,他们此前在玄冥司参与了不该参与之事,神殿不会放过他们的,我只有把他们送出去了。
“熏儿,你大哥我老了,不中用了。”
“你把玉儿培养的很好。”丹熏淡淡道。
“已是大厦将倾,苟延残喘罢了。待我们陨落之日,只盼着玉儿能以天下为己任,继续完成我们未曾完成的使命。”
可这条路太长了,他走了一生,都未曾企及。
杨婉竹溜溜达达地走下山,转角便看到顾青莲立在路边等她,脚下是一片毛茸茸的狗尾巴草,他取了三根,编成一只小兔子,递给了她。
没想到,小魔头也有如此童趣的时候。
杨婉竹捏着狗尾巴做的小兔子晃着玩,问道:“谁教你的呀?”
顾青莲淡淡道:“我娘。”
杨婉竹缩了一下手,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娘,是个怎样的人?”
许久等不到他的回答,她不敢看他,只得一根根揪着兔子的毛,搞得满手都是狗尾巴的碎屑。心里埋怨着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可是她仍想听一听,他是怎么看待他的母亲的。
也就是她午夜梦回,时常梦见的那位夫人。
“她是个好人,”认真想了想,顾青莲道冷笑,“世上的人本就是自私自利,妖族寿可千年,仍不知足,祈望寿可比天。人间母子,百年一缘,尚且有灭亲之举,何况是妖。在妖族母亲的千年寿命中,儿女众多,死一个根本就不会有人在意。”
他微微一顿:“可是我娘在意,她的每一个孩子,她都不想放弃,所以她是个好人。”
但他不是好人啊。
杨婉竹笑道:“我倒不想永生呢,这世上的风景再美,看多了也会觉得腻味,有些人生来受苦,有些人生来享福,如果寿与天齐,享福的人会不择手段握紧手中的福气,而苦命的则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不过,如果大家都长寿的话,玄冥司的殷大人可就清闲啦。”
最后一句实属玩笑,她继续溜溜达达地向山下走。
“阿姐,去哪?”
她回头笑道:“忘记告诉你了,空桑长老准许我们四个去调查南海龙族的案子了,我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水大哥他们!”
顾青莲一怔。
九嶷山青雾缭绕,其中门道看不真切,他站在原地良久,眼望着少女的身影便要消失在云雾之中,才抬起脚步追了上去。
水不深和山无名听到这个消息,都大为振奋,以为空桑长老是有意栽培他们。
杨婉竹心里笑笑,也不多说,若是真有意栽培,也该是栽培他家的亲传弟子石蕴玉才对。
这分明就是个锅,不管黑的白的就叩在他们脑袋顶上了。
她心知肚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她只知道,不能向上一世一样,被圈养在倚竹山庄一辈子。
外面的天地是何种模样,她必须要勇敢去看。
水不深道:“玄冥司和缉妖司两个部门都负责管理此案,我们不如兵分两路,我和山哥到缉妖司,杨姑娘和顾公子到玄冥司,到时再会和,一来节省时间,二来收获的消息也全面。”
杨婉竹爽快道:“就这么定了!”
少年人敢闯敢拼的心往往在于一时,殊不知,离乡远走的一刻,便是和心中的梦愈来愈遥远。
顾青莲冷眼瞧着,手里的狗尾巴不知何时编了一只精致的小笼子,笼子还有一道打开的门。
指尖一触,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