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在时,还能经常照顾他,但霜儿毕竟是女子,无法将他带走,只能留他在府中受苦,求夫君能替霜儿照顾他,就算夫君续弦,也要照顾他,对他好,他是我在这世上除开夫君,唯一的牵挂了……”
“好,我答应你,必定不亏待他半分!”路俨毅满口答应,只要流霜活下来,说什么他都答应。
流霜听见他的允诺,安心的闭上了双眼,当她的手无力滑落时,路俨毅的眼里流出了血泪,他松开了手里的缰绳,紧紧的抱着她,幸得这匹老马,还是按照原定的路线奔走。
路俨毅癫狂摇晃着流霜的身体:“流霜,你睁开眼睛,霜儿,睁开眼,不然我会欺负你弟弟的,你要起来盯着我呀!”他时而癫狂质问,时而温声轻唤:“娘子……”
终于赶到大营,流霜已经无一丝气息,路俨毅紧紧抱着流霜,不让任何人靠近,像护食的野狗,神态疯癫。
军医最后叹了口气,一包药粉撒在路俨毅面前,在他疲软之时,强硬的将流霜从他怀中分离,急急忙忙的探看脉搏。
路俨毅瘫软在地,抱着最后一丝期望,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望着军医。
军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让他节哀。
路俨毅强撑的力气松懈,无力的躺在地上,心如死灰,军医这才看见他眼眶四周全是鲜血,惊得赶紧拉过他的手探看脉搏。
在为他包扎好眼睛之后,见他失了意识,赶紧喊人扶着他回了主帐。
留在帐中的军医,找来一块白布,打算等路将军醒来后再处理,边关战火横飞,他已经无暇替某一个人伤心。
临走之前他怜悯的看了一眼流霜高耸的肚子,恍然间见它跳动了几下,他不敢相信,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不是错觉,赶紧查看了状况。
当路俨毅醒来时,眼前一片黢黑,他呆呆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失了生气。
午时,帐内的小侍才发现将军醒了,慌忙喊来军医。
军医端着药说道:“将军,看不见只是暂时的,是因为您悲伤过度,只要您好好吃药,这眼睛过上几日便能恢复。”
路俨毅翻身背对着军医,不想搭理。
军医放下药碗,离开了片刻,回来时将一个包在襁褓中的婴儿放在了他的床上,引导着他去抚摸。
小小的,温热柔软,路俨毅怔怔的空茫的看着前方。
“将军,这是夫人为您生下的孩子,您不为自己着想,也为这孩子想想吧。”军医怜惜的看着这艰难活下来的孩子,认真劝道。
“我的?孩子?”路俨毅转过头看向军医:“我与霜儿的孩子?”
“是,您与将军夫人的孩子……”军医将手里的药碗塞进路俨毅的手里。
路俨毅一边感受着那温热,一手端起药碗毫不犹豫的喝了。
军医松了一口气,配合治疗就好……
路俨毅喝完药,手足无措的抱起床边的小小婴孩,有初为人父的欣喜,同时又有失去娘子的悲切,悲喜交加,难以自持,笑和泪同时出现在路俨毅的脸上:“这一定是上天怜她,才让这孩子活了下来。”
“将军,冷静一点,现在您的情绪不能激动。”军医劝了一句,收了药碗离开。
或许是孩子的力量,路俨毅第二日便能见着光明。
当路俨毅喝完药时,军医提醒道:“将军,那夫人的后事应该……”
“我要带她回去。”路俨毅抱着婴孩,认真的说道。
“可……”军医迟疑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一定会把她带回去!”路俨毅抱着婴孩,拒绝再同军医谈论这个问题。
军医只得叹着气,忙忙碌碌的为流霜的尸体配了一副防腐的药。
也许是流霜在天之灵保佑,或是上天怜悯,两国交战长时间胶着一直未分出胜负,如今却仅仅几日便结束了。
当驱逐敌国,战胜的号角响起时,将军和士兵望着遍地的尸首,泪流满面。
修整几日,战场牺牲者的尸首和敌方的人头一一统计,登记成册。
全部拔营回城,路俨毅抱着孩子,身骑战马率领将士走在前沿,流霜的棺木在中间。
路俨毅时常回首望向身后,那坚毅的脸庞面无表情,可那漆黑的双眸中满是哀伤,距京城的路途越来越短,路俨毅也越来越沉默。
他没有丝毫打了胜仗的喜悦,京中再无他归家的期盼,只剩下空荡荡的将军府,他反复回想离家是流霜的话,扪心自问‘值得吗?’。
行军的队伍很安静,没有一丝喧哗,有人在庆幸自己还活着,有人在缅怀逝去的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