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实茱、柳实萸面对面,四目相视,异口同声,“哦……是王良想对万稳图谋不轨。”
何酝点开微信,发现申请好友的消息还未通过,又打开短信界面,发了一段关于王良的信息,短信界面最底下署着‘何酝’。
从普海大学回家时,何酝猛然间想起,竟没有祁笠的联系方式。特意向彭决要了祁笠的联系方式,但申请好友至今未通过,内心渐渐地开始发怵、焦躁、心神不安,这种恐惧不安的感觉,好似回到了十年之前。
内心挣扎不已,无法平复,不由得拨了祁笠的电话,“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何酝不停地点着手机屏幕,始终重复着‘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知不觉已来到二楼,何酝也不知道怎么到的二楼。只是一手拨着祁笠的电话,一手插兜。
何酝驻足在木质栏杆一侧,扫视了一眼一楼大厅,许思迁正伏在台上签字,彭决站在一旁。
“何酝在哪。”三人身穿浅蓝警服,腰间各别着一把手枪,站在最前方之人手持深蓝色证件。
何酝瞅了一眼证件,是普海刑侦总队的人。大步走到楼梯口,脚底一点,跃上扶手,顺着扶手向下急滑,到达楼梯拐角,一手撑着扶手,直接跳落在一楼。
“什么事。”何酝迎了过去。
站在最前方的刑警伸出右手与何酝行了握手之礼,“许思迁涉嫌挪用公司资金,已被证监会立案调查。”
彭决一听到‘许思迁’左手迅疾揿着许思迁的胳膊,刑侦总队的刑警话音还未落下,咔嚓一声,手铐已经禁锢在许思迁手腕上,彭决一手抓着他的肩膀站在原地。
“徐警,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何酝右手捏起文件顶端悬在徐刑警面前,“许思迁,刚签完。”又斜睨了一眼许思迁。
“交接工作不用做了,省事了。何队,谢谢了。”徐天一脸笑容,一想到这是他从事刑警以来最简单、最快、最顺的一次交接嫌疑人,内心一下飞上天了,如此轻松的工作怎么会落在他头上,内心早已双手合十感谢祖宗庇佑了。
“许思迁,你已经被城西刑侦支队释放了。”彭决将许思迁交给徐警,又说了一句,“你好像又没被释放。”许思迁一脸铁青地被徐警一旁的刑警押着走出了大厅。
徐警向前走了一步,“前几天,紫光集团一个小职员爬上了高架大桥,还上了热搜,网友愤愤不平,越闹越大,股市断崖式下跌,中小股东联合起诉,证监会介入了。”
彭副队抢声而出,“是曲凡凡。”
徐警说:“对,是她。”
彭副队说:“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徐警说:“紫光集团的董事长,亲自请回了曲凡凡,现在,她已经升职加薪了。”
彭副队笑了笑,“好啊。那我们的祁教授可要伤心了。”
徐警说:“祁教授?就是那个,要带她赏橙红色桂花的祁教授吗。”
彭副队说:“对,不仅赏花,还要聘她呢。”
徐警说:“哈哈……赏花嘛,不耽误。就是聘人,无法实现了。曲凡凡已经重新入职紫光集团。她现在可是上市公司的资金经理了。”
彭决说:“不仅失而复得,还更上一层楼了,恭喜她了。”一脸笑容地靠近徐警,侧耳过去,轻声问:“兄弟,具体说说案子呗。”
徐警一手搭上彭决肩膀,二人太阳穴紧挨着,“三年前,许思迁在江东开了一家清吧,张贞在那打工,一来二去,二人相识了。然后,许思迁帮她伪造了学历,把她弄进了紫光集团的财务部,负责管理资金。这不,极其方便了挪用公司资金。”
彭决点了点头。
徐警继续说:“曲凡凡在职时,对待工作极其严谨,许思迁一恼火,直接换掉了她。”
彭决又点了点头,“谢了,兄弟。”
“各位同僚,合作愉快啊。谢了。”徐警一边摆手,一边走出了大厅。
柳实萸、柳实茱不知何时来到一楼大厅,并肩站在彭决身后,鼓动着嘴巴,四目相视,轻声细语地呼出一声,“清者自清,是非自有公论,问心无愧,不要怕。”二人的手臂互相拍打着后背。
何酝再次点开手机,依旧没有祁笠的回应,疾步跨出大厅,启动车子离开了刑侦支队。
凝神听着手机铃声,嘀一声,不是祁笠,又嘀一声,依旧不是祁笠,越发焦躁不安。一个声音告诉他,祁笠走了,如同十年之前,悄无声息地走了。一个声音告诉他,祁笠没走。
何酝在两种声音之间来回挣扎,双手握着的方向盘越发紧致,脚底不由自主地踩下油门,车速越来越快,即将驶入高架入口时,猝然打了方向灯,猛打方向盘驶向另一道路,是回家的道路。
何酝在书房的抽屉里摸到一个小盒,心想:“你表现的机会来了。”
何酝再次出现在普海大学校门口时,已是下午了,校门口来往的车辆并不多,保安敏锐地发现了昨晚出现过的社会人士何酝,昂首挺胸地站在驾驶座车窗前,“禁止社会车辆入内!禁止社会人士入校!”
何酝从衣兜摸出一深蓝证件怼向保安,“警察,看清楚了!”
保安瞠着大眼睛,“城西刑侦支队大队长何酝。”点头哈腰,“何队,普海大学有规定,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右手拇指点了一下手心,闸机打开了。
何酝笑了笑,从副驾驶座上拿起一个似白似银的小盒,上面镶嵌着红宝石,‘smoking’醒目地印在盒子正面,递给了保安。
保安轻车熟路的快速接过盒子揣进裤兜,左手在裤兜里摩挲着红宝石。
何酝按照导航驶入了校园,绕着普海大学校园,左转右拐,上问下问,摸索着路线,终于碰到一栋门前种了枫树的科研楼,却因门禁再次挡在门外,又联系不上祁笠,心里越加烦闷。
一名女学生不知从何而来,站在科研楼门口处,见眼前一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正张望着实验室,“你好,科研楼刷卡才能进。”
何酝一怔,淡定地问:“你好,请问祁笠教授是在这里工作吗。”
“是的,但是祁笠教授前段时间外出了,似乎还没回校。”女生说。
“几个小时前回了。”何酝停顿了一下,又特意强调了一下,“我送他回的学校。”
女生一脸震惊,“祁教授还有朋友?”
“有。”何酝站得更直了。
“可以进来了。”女生刷开了门禁,何酝走在身后,女生嘟囔着,“祁教授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学术魔鬼,发学术论刊,做实验,跋山涉水外出考察,真没想到还有朋友嘞。”女生突然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的门牌,“那边就是祁教授的办公室了。”
女生背着书包,应是着急上课,指完方向一路带风地跑得不见人影了。何酝站在祁笠办公室门前,敲了又敲仍然没有回应。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前等着却心神不安,手里不停地点着手机,始终没有祁笠的回应。
“你好,祁教授去外地了。”一嘶哑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
何酝闻声而望,一名蓬头垢面的男青年,打着哈欠,面无光泽,穿着一身白衣向他走来,“我是祁教授的助理,李星舟。”
“祁教授不在学校吗。”何酝以为自己听错了。
“几小时前,刚回学校,没待多久,带上工具就走了。”李星舟说。
“去哪了……还回……”何酝一脸黯然,语速停顿着。
李星舟打断了他,“荔州,祁教授带的四名研究生还在荔州,去找他们了。顺利的话,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回。”
何酝说:“去荔州工作吗。”
“对……荔州疑似出现新物种,祁教授去收集数据了。”李星舟打着哈欠说。
何酝轻轻舒了一口气,又想起祁笠眼镜下淡青色的黑眼圈,内心又揪了一下。
“你是祁教授的……”李星舟说。
“朋友。”何酝回过神来,继续说:“祁教授不接电话。”
“哦,可能信号不好,我们经常联系不上祁教授。”李星舟右手挠了挠脑壳,拧了一下眉头。
“有次,一个多月了,始终联系不上祁教授,还好联系上了同行的考察队,是祁教授走散了,最后在一个崖底发现了他。祁教授从崖顶摔了下来,幸好那悬崖不高,只是……”
李星舟发觉眼前的何酝正盯着他,内心咯噔一下,嘟哝着,“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意识到这点后,立即闭了嘴。
“只是什么。”何酝屏息问他。
“摔断了一只腿。”李星舟抬起左臂,翘起食指,随即又指了指自己的左大腿,“这个地方,断了。”
何酝瞬间感觉腿部发软发酸,似乎支撑不住了,紧握着拳头,“是……哪只腿。”
李星舟说:“左腿。”
何酝一怔,嘴里重复着,“左腿,左腿。”想起了昨晚,检查左腿时,祁笠阻止了他,原来,是左腿断了。
“悬崖再高一点,祁笠就……”何酝不敢继续往下想。
“差一点,就差一点。”好像有一滴泪从何酝右眼落了下来,目光涣散地望着地面,李星舟打着哈欠并没发现。
“说来真的奇怪,祁教授家境优渥,完全不用为生活烦恼,为什么那么拼命呢。”李星舟摸了摸头,“再说了,人长得也帅,随便在哪一站,文质彬彬、一表人才的,安安稳稳地在教室讲课,完全可行的,一点不过分。”
“虽然在外人看来,像我们这些搞学术的,看上去一副白面书生,每天除了做实验还是做试验,但是我们对待学术很严谨的,而且为国家做出了很多贡献的。”李星舟挺直身躯,自豪地说。
“其实也有很多人宁愿站在讲台,也不愿攀山越岭,下湖下海。但祁教授和我们不一样,哪里危险去哪里。”
“他还告诉我们,大自然很奇妙,能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景象,还有各种趣事,只有生态学家才能发觉的趣事。还叮嘱我们,只要认真钻研生态、好好学习、多做实验,总有一天也能发现。”
李星舟哈欠连篇,郁闷地说:“我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没get到祁教授所说的趣事啊。熬夜做实验,着实撑不住了,我先去睡了。”
李星舟走后,何酝伫立在办公室门前,怔了许久,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转身离开时被旁边的透明玻璃吸引住了。
走向前,透过明亮的玻璃望向内部,排排而立的铁架,盆盆栽种着令何酝陌生的各种植物,颜色各不相同,有开花的,有结果的,还有好似刚破土而出的嫩芽。
何酝绕着走廊走了一圈,透过玻璃参观着实验室,恍恍惚惚,好像重新认识了祁笠。
玻璃中似乎映出了一位少年的影子,手里攒着团团的雪球,笑着说:“何酝,下个寒假,一起去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