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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青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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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庙还有一种传说,一夜黑风高,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傍晚,一老妇在雨中奔跑,突然头顶系带紧实的斗笠被风刮起,落在粗壮白杨树的枝丫上,她着急地跑到白杨树下,一道闪电将她烧得面目全非。

后来人们说,那是山神在惩罚恶毒之人。老妇生前常常破口大骂,见人骂人,见狗骂狗,见鸡骂鸡,从未消停,无论是父母还是左邻右舍都逃不过她的脏言脏语。

沂山附近的百姓历代供奉着山神,尤其是每年除夕,每当夜晚的零点时钟敲响时,沂山脚下的人们带上香烛、鞭炮、空瓶子,启程去往沂山顶峰供奉祈福。千山万岭抵挡不住人们敬拜神庙,神庙自是感受到人们的真诚,毫不吝啬地赐福庇佑。

这一年频繁干旱,冬季无雪。今年的第一个凌晨也与众不同,寒风刺骨,狂风却不见一滴雨水,山火随着狂风从沂山顶峰奔向周边山峦,向东,离烈士园林越来越近。

向南,离山脚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吞灭山脚的村舍,周边的村民勇往直前,男女老少,有拿锄头,有拿铁锹,有拿铁桶直奔发疯的山火。

与此同时,距离沂山脚下不远处的村舍,舒臻仰躺在床上,浑身抽搐,一脸痛苦,双手苍白,死死地攫抓床头铁护栏,指尖骨骼发出碎碎声响。

那铁护栏一直锃亮光滑并未脱漆,白舒臻一抓,蓝漆脱落了一大片。

冷汗打湿了白舒玉的发丝,神色极其担忧、惶恐,一脸骇然。

白舒臻从未见过如此一面的白舒玉,有气无力地望着她,声色竟是打诨,“小白……老师,别怕。”

白舒玉登时哭声而出,“姐……”声色极其压抑,那是一声无法言表的呐喊。

白舒臻几乎奄奄一息了,白舒玉哭腔着,不明所然,双目恍惚,“妈,我姐预产期是下下月啊,为什么,为什么是现在啊。”她不知老人是否已听进去了,无人应她,屋内竟是一片凄凉。

救护车刚到时,只听得屋内一片哇哇哭声,铁床之上躺着一安静的女子,脸色苍黄,毫无血色,淡粉被褥浸红了鲜血,似一摊血泊。

医护人员将昏睡不醒的舒臻抬上救护车,一白衣医生将女婴抱在怀中,老人急促地哽咽着,“快!舒玉,红毯。”

白舒玉急忙拿起旁边的一红绒毛毯遮挡着女婴,不让她看见这个糟糕的夜晚。救护车载着他们驶向了医院。

几天后,德城烈士园林,广场中心,庄严肃穆,站着一排又一排的队伍,整齐划一,齐齐摘帽,向烈士行礼。穿着深蓝军装的青年搀扶着满头白发的六旬老人,一旁的白舒玉哭红了双眼,精神恍惚。丧礼结束后,青年将二人扶上车,“赵老师,我先送您回去休息。”

老人哽咽着,“小卫,先去医院。”

卫岐透过后视镜,望着后排老人,脸上依旧挂着泪珠,良久,启动了车子驶向医院。

透过玻璃窗望着病房里的保温箱,里面躺着一个熟睡的婴儿,呼吸罩遮挡着她的脸,医疗管子缠绕着她,已然分不清躺在那里的是人儿还是医院里的器材,卫岐蹙着眉,神色担忧。

卫岐静静地望着保温箱,脑海浮现出山火吞噬战友身影,“帮我向你嫂子道个歉,食言了……”他甚至没听清,空承晖早已化成了粉末。

除夕夜,山火就着沂山复杂的地形,山高坡陡,从山顶向四周蔓延,鲜树枯木,借着高地趁着狂风疯狂肆虐,火势极难控制,眼看就要烧进东山烈士墓林,空承晖和他的战友,誓死护卫烈士先辈,拦截火龙时,不幸牺牲。

山火最后一点火星消失了,卫岐拖着疲倦的身子瘫在地上,后背紧靠飞机轮子,满脸苦楚,哽咽着自言自语,“晖哥,我怎么开口啊。”嘴里吟着‘舒臻’,眼角流下一滴泪。

卫岐倚靠机轮,望向前方,沂山黑压压一片,甚是幽暗阴森,过了许久,他终于站了起来。

而当卫岐最终鼓起勇气走向白舒臻老家时,白舒玉却告诉他,“我姐,早产,没抢救过来,只留下一个女婴,生死未卜。”

卫岐僵在原地,只听得舒玉哭泣着,“医生说,我姐的孩子不要抱太大希望。”

霎时,卫岐再也说不出声了,两人僵站着,内心极其麻痹,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久很久了,太阳已落山,昏暗逐渐笼罩小岚村,“没事,有晖哥陪着舒臻,她们的孩子一定会挺过去。”

……

斗转星移,一年后,卫岐举着女婴,“出院喽,我们筱白终于出院喽。”

女婴睁着两只炯炯发光的眼珠,张着小嘴瞅着他笑,咯咯咯。卫岐用食指轻轻戳着她的脸颊,“你笑什么呢,这么开心。”女婴还是咯咯笑,一旁的白舒玉捏了捏她的脸,“这是谁家的宝啊,真会笑。这小酒窝,小姨可羡慕啦。”

时间并不能带走人们失去亲人的痛苦。出院手续办理结束,卫岐启车驶向烈士园林。

陵园里,白舒玉将栀子花、白菊花一左一右放在墓碑前。

卫岐弯腰捧着怀里的婴儿朝向墓碑,笑着说:“晖哥,舒臻,看看,这是谁。”

白舒玉望着眼前咯咯笑的女婴,“姐,姐夫,一定要保佑筱白,让她看春暖花开,听盛夏蝉鸣,品秋实硕果,赏林海雪原,随雪花飞舞,做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夕阳西下,天色逐渐暗淡,卫岐一手轻轻支起筱白的一只胳膊,向墓碑摇了摇,“筱白,和爸爸妈妈说再见。”然后起身向后走去,白舒玉跟在身后默默地笑着抹掉泪滴,消失在昏暗中。

几天后,白舒玉抱着筱白,卫岐扶着赵老师,乘车前往青莱。白舒玉的工作在青莱,任职青莱栈桥小学语文老师,已职教多年。

绿皮车上,筱白安逸地睡在赵老师怀中,旁边的乘客,无论是成人还是儿童,瞅着正在睡熟的婴儿,不由自主地想要摸摸。

“是女孩吗”

赵老师一脸慈祥,应了一声。

“真好看。”

“太可爱了。”

“睫毛好长啊。”

“她的脸颊白里透红,像水晶球。”

戴着棒球帽的小男孩,胆怯又羞涩地瞅着婴儿,小手揉搓着衣角,想触又不敢,良久,支支吾吾,“奶奶……我……能牵一下小妹妹的手吗。”

卫岐坐在一侧,一路目光注视着筱白,极其警戒,还未等赵老师应声,登时用手掌掩着筱白,小声提醒,更像是警告,“她在睡觉,不能碰。”

赵老师微微一笑,“小卫,没关系。”

小男孩缩手缩脚的轻轻碰触了一下筱白熟睡的面颊,蜻蜓点水似的,随即转回父母的怀里,小声撒娇,“妈妈,为什么我们家没有妹妹啊。”

众人一听,不禁小声笑了起来。卫岐坐在靠近通道的座椅上,眼神盯着小男孩。

筱白躺在赵老师的怀里,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乘着绿皮车驶向了青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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