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弟子目光汇聚在纪望春身上,这个场合论资历只有他有资格开口。纪望春深吸了一口气,酝酿出两眶热泪,殊无己无语地移开了视线。
他懒得听对方信口雌黄,只是闲闲地背负着双手,垂着眼睛,看地上汉白玉砖雕刻出的阴阳鱼纹路,耳畔传来几声鹤唳,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但那些记忆十分遥远。
殊无己是个半仙,他没法像寻常仙人那样记住五百年里发生的所有事。他挑着记,记那些死于非命的人的名字,先替他们雪了恨,才能把人忘了。
有人问他,为什么修了这么多年道还会放不下江湖恩怨。他回答说,世上终究还是没悟性的人更多,不替他们“放”了,又如何叫人“放下”?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搜寻秦万仇的名字,却没有结果。
他叹了口气,这游戏里的终究不是真事儿。
这边他在绞尽脑汁,那边殊掌门听完了徒弟的满口胡言,转头看向他,问:“是你杀的秦万仇?”
“不是。”他说,“是你徒弟杀了秦万仇。”
众人脸上都显现出异色,要不是有殊掌门坐镇,这会应该已经鸡飞狗跳了。
殊掌门却只是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自己的大弟子:“望春,可是你杀的秦万仇?”
纪望春急道:“师尊,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殊掌门盯着他,淡淡地问,“可是你杀的秦万仇?”
单是被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纪望春便已经两股战战,他这辈子撒了这许多谎、骗了这么多人,就为了这一天,然而对上殊无己的时候,他仍然结结巴巴地像个刚拜入师门的孩童。
“不,不是。”他颤声说。
“我知道了。”殊掌门点了点头,“望春,为何说谎?”
纪望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局面变得极混乱,纪望春惨叫一声,双膝霎时卸了力,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师尊,望春不敢有半句谎言,您老人家明鉴!”
“我众多弟子里,平素只有你最爱说谎。”殊掌门纠正了他,“你说谎时是何模样,我岂有分不清的道理?”
这下一旁的张望山也看不下去了:“师尊,岂能为了一个外人,无凭无据就怪罪大师兄!”
“要何凭据?”殊掌门转头看向他,微微蹙眉,“我心中既已辨明真假,何必再浪费时间?”
彼时一阵惊雷落下,将妖道的双眼映得黑白分明,他蛮不讲理、斩钉截铁的样子让纪望春的心凉了半截。
“师尊,您养育我十数年……”他颤颤巍巍地说,“望春虽资质愚钝,不得偏爱,却始终视您如父,尽心侍奉。这十余年的师徒之情,为何……您竟不曾有半分迟疑,便疑我至此?”
殊掌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就当众人以为他被纪望春的措辞打动了的时候,他才为难地开口道。
“你并非天资愚钝,望山较你更为不及。”他说,“至于养你十余年,这和你今日说谎有何关系?”
张望山:“……”
纪望春:“……”
“按门规来吧。”殊掌门温声说,“你滥造杀孽,就在这儿自刎谢罪。我会将你的首级与秦万仇的尸身一起送回五岳。”
“师尊!”
“师尊万万不可啊!”
“师尊,大师兄冤枉!”
纪望春好像被兜头泼了一桶冷水般,饶是他知道殊无己此人冷心冷性,此番必有一场恶战,却没想到这十多年来朝夕相处的师尊,一句话不多问、一样证据不看,便当场定了他的罪,要他拔剑自刎。
就连他从来看不上的张望山、孙望尘都在哭着为他求饶呢,可殊无己……
殊掌门好像怕他听不懂人话一般,亲手拔出佩剑,倒转剑身,递到他眼前,乌沉沉的眼睛好像在指责他:既然听见了,为何不照做?
纪望春颤抖地接过剑柄,紧接着目眦欲裂地发出一声大叫:“啊!!!”
众人感慨不已,然而一下秒,他们就发现这声尖叫并不仅仅是纪望春的濒死惨叫。
“悉悉索索”的越来越响,泥土、砖缝、水池里,密密麻麻的蓝色毒蝎从缝隙里爬出来,被纪望春的吼叫声惊动,逢人便蛰咬不休,离纪望春近的几人更是转瞬间满头满脸爬满了毒蝎,不肖几息就和秦万仇一样没了动静。
殊掌门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彻底激怒了纪望春。
“你在惊讶什么?”他咆哮道,“既然在你心里,我只是个满口谎言、无恶不作的小人,你现在又在惊讶什么?”
“殊无己,我是你第一个弟子,旁人如何艳羡我!可你自始至终对我只有一句话,‘急于求成,贪多求快’,‘急于求成,贪多求快’,但凡你夸我一句,我又何至于此?”
殊无己坐在蒲团上,看着殊掌门露出了和他如出一辙的无语表情,紧接着抽出腰间的长剑。
终于,画面又凝滞了。
【触发新任务:协助殊无己,消灭所有蓝蝎。】
【注意:此任务为全服合作任务,请与同门合作消灭蓝蝎100000只。】
播报结束后,殊无己被抛到了战场正中央,密密麻麻的蓝蝎扑面而来,他拔出只剩一根光棍的拂尘迎战,长袖一拂,甩出一个“横扫六合”,眼前瞬间闪过一片绚烂的白光血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