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皇宫内院秩序井然。
侍奉女皇的女官客气地将萧宴引到宁安殿。
萧宴抬头瞥见一身常服的女皇,连忙下跪行礼,“萧宴叩见陛下。”
女皇摆手让女官退下,对萧宴说,“行了,没外人,起来吧。”
萧宴嬉皮笑脸上前两步,又行了个家礼,“给老祖宗请安。”
女皇的辈分算起来有些复杂,她的母亲姓萧,是萧宴曾曾叔祖父的女儿。论辈分,萧宴的祖父镇边侯萧文仲应该喊女皇一声姑姑,到萧宴这儿,只好喊一声老祖宗以示尊重。
女皇说,“不用那么客套,我年轻时向来不耐烦这些长辈晚辈的俗礼,印象中老王爷也不太在乎繁文缛节。当年在北疆,我和文仲,就是你祖父,我们到处撒着欢的闹,闹出天去也有老王爷负责收场,现在想来也是有趣。”
萧宴嘀咕了一句,“这么说来小叔父的脾气像了我曾伯祖父了。”
萧家长辈本来也没几个人,听女皇的意思祖父萧文仲也没有守规矩的传统,想来想去,现在萧家能影响萧九念的好像只剩那位性格严厉的曾伯祖了。
“怎么,九念又欺负你了?”
萧宴来的目的就是告状,这下女皇把话递到了这里,他紧跟着把萧九念怎么打他的,怎么罚他的,桩桩件件一股脑全都跟女皇说了一遍。
他还给女皇看了他红肿的手掌心,卷起裤管看了他乌青的膝盖,要不是怕羞,他还要给女皇看看他身上的伤,条条檩子都能证明萧九念的心比石头还硬。
女皇果然皱眉,“这个孩子慈悲心少,他是让老王爷宠坏了。”
女皇因为自小没养大萧九念,也不好插手把萧九念处置一番给萧宴出气,这些萧宴都知道。女皇留他吃了顿饭,饭后,萧宴行了大礼,“拜别陛下。”
听得女皇怜悯心大起,“好孩子,怎么像生离死别似的。”
“不瞒陛下,萧宴这次进宫没有事先请小叔父允准,等我回去,指不定还要挨板子呢。”
女皇蹙起眉头,“这个九念怎么这般蛮横。你先别回去,就在这宫里住下,他若来寻你,朕给你出气。”
萧宴压下得逞的微笑,“多谢陛下。”
不用给他出气,只要留他住个十天半月的,萧九念找不着他,看萧九念还能给谁立规矩。
——
长洲,费七营地内,一缕缕炊烟还没有散尽,在山间清晨的雾气中隐匿形迹。
早饭时间刚过,张瑞阳就看见主厨找了过来,匆匆地叫他到一个角落,问他,“那个,我拜托你的事儿你还记得不?”
给住在竹林,传闻中费七的相好送饭嘛,他记得。
张瑞阳想明白苏禹卿借失忆骗他之后满腔火气就压不住,主厨不提他还差点忘了,苏禹卿可以啊,短短的时间已经和费大人发展了亲密的关系,竟然一点风声没跟他提过啊。
张瑞阳故意夸张地‘哎呀’一声,“我还以为今天就不用我去送了。”
主厨讪讪的,“那个,苏公子那边说还是你办事周到,费大人也说,要是可以,以后让你去送。”
张瑞阳面露难色,“我手头事情也不少,实在忙不开。”
主厨又说了几句,张瑞阳只是不答应,主厨只好离开。没过一会儿张瑞阳就看见他去了费七的营帐。
一个上午相安无事,主厨没再来找他,也不见得了消息的费大人来找他。
张瑞阳不知道苏禹卿和这个费大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其实他自己也清楚,这不是他该知道的。
他和苏禹卿早都不是少年人了,多年前的天京,他在求学,苏禹卿也是,两个人年龄相仿,性格相投无话不谈。多年后的今天,无论是天京城苏禹卿的两个好友萧少将军和林公子,还是现在这位费大人,都不是他能够平等对话的人。
被家族遗弃的贵公子拿回了自己的身份,与平民出身的他早就是天壤之别了。张瑞阳不能说自己是今天才明白的,其实早在他答应家里安排和原家姑娘见面之前,他就已经认清这个事实并接受了。
佛童和禹卿是最要好的朋友,张先生和苏指挥使却注定不能并肩而行。
到了中饭时间,张瑞阳站在井边,撸起袖子弯下腰淘米,余光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来到了他的身边,影子帮他遮住了刺目的阳光。
他假装没看见,继续淘米。那身影也不动,静静地看着他。
张瑞阳心里叹了口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火气还没消下去,“劳驾让让,挡光了。”
转眼看去,果然旁边站着苏禹卿。张瑞阳仔细打量他的眼睛,发现他目光一如昨日般懵懂,看上去还是‘失忆中’的状态。
“咳,佛童。”苏禹卿说。
张瑞阳笑的温和,开口说道,“你今天也没想起来我是谁吧,我这会儿比较忙,顾不上和你忆往昔,你要不再回去想个十天半个月的,想起来了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