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续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沉在水里,四周围很暗,仅有少许的光线透过水面照进来,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往外吐出了些许空气,一颗颗小小的气泡朝上逃难似地浮去,她在水里转了个身,四肢划动着不让自己继续往下沉,底下是深渊一般的黑暗,像一个要把万物都吞噬殆尽的巨大黑洞,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在慢慢地被吸引着过去,视野越发地变得暗沉,她朝底下张望,在无尽的黑暗中探寻着什么。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她看不太清,便主动往下游去,她微微眯起双眼聚焦了视线,看见底下涌动的黑暗藏着丝丝缕缕的细线,随水流飘动着,细线是从某一个方向朝外扩散的,而细线聚集的地方,便是光芒消失的地方。
当光芒再一次出现时,她看见了一双黄色的眼睛,浑浊且带着清晰的血丝,眼神里是等到猎物般的狡黠,她惊慌地往上划水,底下的头发丝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开始一点点地朝上伸展,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东西刮在自己皮肤上的触感,恶心、瘙痒……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踝,仅一瞬间就将她往下拖去,顶上的天光逐渐被网一样的头发丝覆盖,黑暗中那只瘦骨嶙峋的手顺着脚踝攀上来,然后是她的手、她的腰,她能感觉到身后有很多很多双手在抓着她,耳边除了水流涌动,还有细碎的密语,都说着同一句话。
你终于来了。
她从噩梦中惊醒,只觉得脑袋有些疼,思绪在经过长时间的发呆回笼后,她才完全清醒过来,第一眼她先看了自己挂在床外的右手,许佑祺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连脑袋也没放过,像极了一颗球,她坐起身,按摩了一下因为长时间吊着而有些痛的手,又拿过遥控器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下床时顺手把许佑祺的棉被往下拽,露出她的脑袋,免得她憋死在里头。
被强制开机的人半睁着眼,迷迷糊糊看见有个人在视线里来回晃悠着,直到对方走进浴室,里头传来水声。
又闭上眼睛眯了好一会儿,许佑祺才开始运行开机流程,先是在床上扭动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大到快要把身子骨折断的那种,然后才一鼓作气起身,走到窗户前把窗帘拉开,昏暗的室内顿时明亮了起来,这间房的窗户往外看是连绵不绝的山脉,是美好的风景,不是鬼气森森的纸扎人。
周续走出浴室看见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许佑祺双手叉腰,对着窗外大声说了一句:“感谢平安夜,我还活着。”
然后以非常干巴的哈哈哈作为结尾。
有点神经。
许佑祺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她转头,正好看见周续站在浴室门口盯着自己看,脸上是非常不理解的表情,和她下巴上挂着的水珠一样不理解。
她有些尴尬地假装嗓子不舒服咳了一下,才问:“浴室你还用吗?不用就换我了。”
“用完了。”
周续拿毛巾擦掉了下巴上的水珠,让开了浴室前方的位置,等到许佑祺走进浴室后,她才开始收拾今天要用的装备。
先是清空了一个背包,然后把原来备着的登山绳、手电筒、水壶、小刀、打火机什么的都拿上,还准备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最后塞了几条能量棒做结尾。
许佑祺出来时,周续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她边坐在床上用手机边说:“我今天得下水看一看。”
她来到橱柜前把毛巾挂在了周续的毛巾边上,看了眼外头艳阳高照的天气,确实适合下水。
“那我们是先下水还是先找高清玫?”
周续看着手机里显示阵雨的标志,想起了之前她们进崖洞那一次,天气说变就变,虽然不知道是因为水神还是单纯的天气变化,但总归还是要防着点。
“高清玫那里不确定因素太多了,还是先下水吧,而且我有点担心这天气,搞不好晚点会变。”
正好这两天因为满老头的事,当地人应该都没有多余的心力来搭理她们,这个时候去后山就是最好的时机。
两人随便在路边找了档卖包子的解决了早午餐,周续非常意外地比许佑祺还少吃了一个,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她怕下水时被水压给撑吐了,这时候许佑祺可没少笑话她,但还是贴心地多买了两个包子打包带走。
她们绕大路走小路,避开了当地人的视线,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后山,一路上都没有遇见其他人,许佑祺第三次上山已经没有第一次时那么吃力了,可能是这几天偷鸡摸狗的事情做多了,身体肌肉得到了充分的锻炼,已经能够适应了。
虽然说当地人没有精力看管她们,但已防万一她们还是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准备下水,周续把登山绳的一头寄在自己的腰上,另一头交给了许佑祺。
许佑祺转头就把绳子系在了一旁的树干上,边打着死结边说:“树干比我靠谱多了,你还是把命交给它吧!”
周续有些无言,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脱下了外衣塞给许佑祺,开始做热身运动。
“你带泳镜了吗?”许佑祺左看右看,也没见着包里有泳镜。
“不用,我能看见。”周续拉伸着手臂,又看了眼天上高挂的太阳,这光照应该能够让她看得清楚。
“你是鱼吗,人的眼睛正常来说是看不见水里的东西的。”
“你就当我不正常吧!”周续也懒得解释。
从她会游泳起,她就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她能够很清晰地在水里看任何东西,就连憋气的时间也很长,小时候能憋两三分钟,长大后经过适当的训练也能憋上十分钟左右,或许这就是别人说的天赋。
“你帮我注意点,我十分钟就得上来换气,要是时间到了我还没上来,你就得拉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