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便于工作,医疗中心会对每一位员工进行信息素管理,根据他们身体规律定期安排注射抑制剂。”甘唐道。
祁鸣烁表示他知道这个,他今天也收到类似通知了。
“但那一次,抑制剂的配制出了问题。”甘唐道,“偏偏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郁队长的信息素失去了控制,老天简直像故意在跟人开玩笑,那天和她一块出任务几乎全是Alpha,他们被困在一所地下俱乐部里,正在和一群私人雇军交火。”
身不由己、腹背受敌,代曜和祁鸣烁的心一齐揪紧了,立即追问:“然后呢?”
“她自杀了。”甘唐语句里透着叹息,“在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之前,她拔出军刀挖掉了自己的腺体,然后浑身是血,撑到最后。最后局里的人找到她的时候,她还抓着个被捅死的暴乱分子,分都分不开。”
每个字都触目惊心,代曜说不出话,心下一片沉重。
之前从机甲安置室地面的那一小处设计,他看出郁晚是个温暖的人,没想到她牺牲得这样悲壮,完全当得起英烈二字。
祁鸣烁眼里浮起一层水光,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思绪,打字道:“是有人故意设计的?”不然怎么会时机、地点和人员都那么巧合?
如果是刻意为之,那么始作俑者的用心真可以说是阴险恶毒至极,要把郁晚这个人彻底毁掉。
“林溯也这么认为,他没说过,但我知道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暗中调查,这大概也是他之后放弃作战部门的工作、转入督察部的原因。”甘唐道,“郁队长最后的作战记录我看过,没看完,也不敢再打开第二次。林溯拷过去之后,为了找线索,一定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完全无法想象,要怀着怎样的心情,才能一遍一遍重放亲人悲惨死去的场景,就像看着她在眼前死去无数次。
代曜突然又想到,那么多种颜色,为什么林溯偏偏对红色反感?他不喜欢大片的红色,真就单纯只是审美上的好恶吗?
曾经开过的那些玩笑,让他不安起来。
加密通讯关闭了,祁鸣烁喃喃道:“我想林长官不让我进特勤部是有原因的。”不是因为偏见,而是因为亲身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
“有这个可能。”甘唐道,“在隐患没有消除前,他不希望后来人重蹈覆辙,但他应该不会承认吧。”
代曜再次回想前天在沙吉办公室都说了什么,记不太完整了,应该没有说太过分的话吧?他不禁有些内疚。
祁鸣烁又道:“甘唐组长,你知道郁队长葬在哪里吗?我也想去祭奠她。”
甘唐:“这恐怕有点难。郁队长是殉职,她的骨灰按理说是要归队的,但林溯坚持要自己带回去,当时为这个闹得很僵,也没人知道他把郁队长安置在哪了。”
茶歇的时候,林溯不知为何竟还没走,单手端一只高脚杯,孤身站在垒着酒杯和餐碟的长桌尽头,整个人恹恹的,似乎连眼皮也不愿意抬一抬,对谁的寒暄都很冷淡。
他换下了治安局的灰色制服,代曜还是第一次看他穿自己的衣服。
稍显宽大的黑色正装、黑色皮鞋,看得代曜黑色眼睛里的眸光也跟着一沉。
代曜想过去搭个话,还在措辞,身旁的人已经快人一步、先走上前去了,是祁鸣烁,手里还端了杯热可可。
算了,让他去吧。代曜想着觉得好笑,有人上赶着,他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在这操心个什么劲呢?
手边摆了盘纯白纸巾,代曜就近拿起几张,在手里玩似的叠叠叠、卷卷卷,然而注意力依旧落在长桌另一边。
他看见祁鸣烁走近后,林溯立即往后退了半步,拉出一段距离来。
祁鸣烁神情关切,把热可可递过去,林溯回了话,眼睛望向别处,神情带上一点不耐烦。
然后林溯想到什么,把头调转回来,又说了几句话,祁鸣烁先是一顿,接着露出一个惊讶而喜悦的表情。
在说什么,这么开心?代曜想,要是在红雨里说不定还能开听音听一听。
随后他在心里呸呸呸,想什么呢?随便听人隐私,那不跟督察部一个德行了吗?
最后,对于那杯热可可,林溯接过去了,但没喝,等人走了又搁到一边。
祁鸣烁回来了,代曜问他:“能去祭奠郁队长了吗?”
“林长官没同意……”祁鸣烁顿顿,又道:“但是哥,我又有进特勤部的机会了!”
代曜一愣,想是林溯改变了主意?他表示为祁鸣烁感到高兴。
林溯好像也没他认为的那么难打动,代曜低头,把手里那朵用纸巾叠成的白玫瑰花藏了起来。
茶歇进行到一半,代曜和祁鸣烁收到通知,要他们前往13607办公室开会。
除机甲停靠室,136层是局里执行部门最高的一层,当代曜进到07办公室,看见里面坐着的俞蒙时,确信了这一点。
屋里有很多熟面孔,大多是之前在红雨里一起训练的同事,各部门的都有,沙吉、甘唐、陆洵、陈先决都在。
代曜站了会,办公室门又开了,进来一个人,是穿一身黑色、在一群灰色里看着有些格格不入的林溯。
因为这个会议,林溯才被绊住走不了的吧?
那么这个会议很重要了?要真是这样,他和祁鸣烁刚进治安局,居然也能参加?
“人都到齐了,”俞蒙道,“大家请坐。”
办公室不小,但一下子涌进几十来号人,还个个手长腿长、一身肌肉,空间一时也显得拥挤起来,而能坐的只有一排沙发,最多挤得下七八个人。
然后周围立即变成一起小型的推诿现场。
“沙队请!”
“大家一起坐吧。”
“甘组长也在呢,让她先坐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哈哈哈哈……”甘唐边说边往沙发边走。
推来推去闹了半天,除了俞蒙,所有人还是站着。
代曜想至于吗,离得近的坐下,方便说事不就得了,随意点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