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不明所以,讲到哪里去了?
成煦转过脸去,倒像是受了委屈的形容。
他还委屈上了?!
堂堂摄政王,手里还牢牢控着西北边军和江南水师两支国家命脉,上她这小院子,装什么委屈!
“你说话。”
成煦转了回来,清澈的眼眸望着她,“教书先生早上送来的,关心你睡不好。”
阮阮:......
她在旁边的矮凳上坐下,成煦立马坐了起来,端茶倒水。
“薨逝的告示是怎么回事?”阮阮端起茶,喝了一口。
“这几年,边境该收拾的都收拾地差不多,陛下也已亲政数年,自然不再需要一个摄政王。”
这也不对,自古就没有见得太平的将军,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权臣。
“他能放心让你走?”
成煦笑着看她,眼角眉梢都像是带上了海棠花的香气,舒缓又安宁。
这是在关心我,他这样想着。
“我有我的办法。”
详细的他不能跟阮阮说,说多了反而不好。
看着这高深莫测、阴谋诡计的模样,阮阮瞬间就想起了那些年在京城里如履薄冰的日子。
她放下茶盏,起身就要走。
“去哪。”成煦亦放下茶盏,柔软的绸缎宽袖盖住修长有力的手腕。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淡淡瞧着她。
明明自己才是站着的、气势高的那个,被这样的眼神瞧着竟莫名被瞧出了一点心慌。
凭什么,这又不是皇宫,简直是倒反天罡。
“管得着吗。”硬气地甩下一句。
成煦闻言低低地笑了一声,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春日的柔情与温暖,嗓音清润如山泉。
“带上我吧,”鼻梁高挺、唇红齿白的良家模样,“求你。”
有辱斯文!
阮阮受不了他这副模样,双拳握紧,扔下一句话:“我去杀人放火!”
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他抬手挥落外衫上的粉白花瓣,悠悠然站起身,跟在后头出门去。
阮阮刚到铺子,就看到官差正一家一家地催收税款,一阵阴霾涌上眉头。
待交完本月的税金,一转身就看到成煦十分自然地也坐到了柜台里,手边还放着一壶紫苏饮和一碟碧涧酥乳糕。
更是郁闷!
“都是你们这些人,搞得百姓生活这么艰难!”
成煦捻着一块糕尝了一小口,坦然道:“是你弟弟,不是我。”
想了想又道,“但是这税种,不是朝廷下达的。”
那就是地方官私自搜刮?
她想起那日去金楼送茶点时,看到一脸菜色的新任浙直总督。
“你们这些贪官!”
这一顶冤帽盖下来,成煦也不辩解,还没到收拾的时候。
一个下午他都十分贤良的模样,与来来往往的客人都能聊上一会儿。
阮阮在旁边看着,很难将京城里那个机关算尽、权势熏天的王爷与眼前的人合二为一。
他并不属于这里,不可能长久地待下去,那不如早点走。
“你什么时候走。”
成煦将茶客结账的钱放到阮阮的手边,好似没有听见她的问话,朝她伸手要钱。
阮阮立刻捂住那几两碎银并几个铜板,“干嘛。”
他好像很喜欢朝阮阮要钱的感觉,原本掌心朝上的手得寸进尺地贴在她的手背上。
温温的、肉贴着肉的细微电流般顺着手臂一路窜着往心口去。
“我去接小满下学,顺路给她买糖饼吃。”
手像是被定住了忘记抽回来,她转头看向外头的日头,竟然已像个橙红的橘子在慢慢西落。
今日时间过地真快。
成煦微微歪头瞧着她在阳光下红粉细白的面颊、修长韧劲的脖颈,柔软的绒毛像钩子般一下一下挠着他的心。
她回头,意外撞见一双曜黑深沉的眼眸,像是被烫到般飞快抽回手,红着耳朵尖抓了一把银子给他。
成煦看着手里的银子,又看向状似很忙碌的某人,嘴角衔着一抹笑出门接娃去了。
橘娘在隔壁伸着头观望了一下午,眼见男人出门了,飞快地窜了过来聊八卦。
“那人是谁?你的相好?”
“模样真俊!看着比徐先生要强太多,难怪你看不上。”
阮阮很难解释两人的关系。
不是相好,勉强只能算前相好吧。
但这话好说不好听,她在这边一向是个门前很清净的寡妇,若哪日他回了京城,她可不得被唾沫淹死了。
所以还是分地清楚一些好。
“北方山里来投奔的亲戚。”
橘娘瞧着那挺拔宽阔的背影,气定神闲的风度,“什么山啊,养地出这样的品格。”
阮阮也同她一道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
怎么说呢。
尸山血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