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原因最大的区别就是父母,他的父母并没有像原因家那样大富大贵,但也不穷。
他的父母是相亲介绍认识的。彼此家庭、个人能力、外貌都很登对,本来该是一段佳话。
事实是,他们的性格并不匹配,婚后便是无尽的谩骂与争吵。
顾星霜从记事起,没有见过他们俩和谐相处的一天。
他们能坚持那么多年没有离婚,还是因为顾星霜。
他们都是那种非常负责、很有责任心的人。
他的父母不喜欢他,这不妨碍他们想担负起为人父母的职责。
只是最后,他们终究撑不起只有累赘没有感情的责任,在他初一的时候选择离婚。
顾星霜是自己选择逃往姥姥家的。
年幼的他分不清孰是孰非,他只知道他想逃离那个家。
顾星霜今年二十七岁。
在他二十七年的时间里,有19年,他总是在怀疑和论证一个问题。
他的父母,究竟爱不爱他?
他们负责他的吃穿住行,负责他的功课。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同龄人中最好的一档。
高中回到N市的时候,他轮流在父亲、母亲家生活,他们都会给他报最好的补习班、请最好的老师。
高三那年,甚至还找了营养师为他搭配一日三餐。
十八岁成年的那一天,他收到了父亲和母亲给他的资产。
他拿到了五百万现金和N市四处房产。
在别人还在撒娇问父母讨要生活费的年纪,他的父母连他的这辈子都安排好了。
顾星霜辈子不用工作就能过得很好了。
他见过很穷的人,还在医院看过为了几万块选择放弃一条生命的案例。
他看到网上的大家说:爱在哪里,钱在哪里。
顾星霜认为他们是对的,他的父母对他已经非常好了。
他太贪心了,他总不能要求全天下的美好都是他的。
他一度认为自己很矫情,一度厌恶过贪婪的自己。
他告诉自己不能要求太多,要懂得知足,可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他找不到这份空白的源头。
直到19岁那年,他出车祸了。
他很规矩地站在路边等车,开车玩手机的司机想躲避停在前面的车,方向盘一转,直愣愣地朝着顾星霜冲来。
顾星霜其实已经记不太清那天发生了什么了。
他只记得自己要死了,意识已经模糊,痛感强烈乃至消失,耳边都是医生、护士的声音。
他们雪白的衣袍上染上了一片猩红。
都是他的血。
眼前的灯光耀眼,他的意识却缓缓坠入黑暗。
最后他没死,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周围静悄悄的,只有盐水滴落的声音。
恍如隔世。
后面来了很多人,主治医生、护士、他父亲的律师、肇事者、警察……
大学舍友和辅导员都来了。
多到他想不起来了。
那些人的脸都模糊了,他睁开眼,那片白得刺眼的天花板却在他的记忆里越发清晰。
他最后记住的只有一件事。
他的父母没有出现。
18岁那年,他离开了家,他以为他获得的那一大笔钱是父母对他的爱。
其实那是他父母的解脱。
他们终于卸下了名为“父母”的担子,可以长舒一口气,活出自己的人生了。
顾星霜寻找答案用了19年,接受这个答案却只花了一天。
他并不怨恨父母,也并不觉得自己可怜。
就算不爱,他们也承担起了为人父母的职责。
君子论迹不论心。
他们不喜欢他,还做到这个份上,给了他生活的底气。
没有人可以否认他们。
他们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负责的父母了。
顾星霜也在找到答案后,放下了向父母索爱的试探、解开了自我怀疑的困惑。
他们已经完成了作为父母的职责,接下来的路,是该他自己走了。
这么多年过去,顾星霜出来工作都有几年了,他在医院里,见过太多比他悲惨的人。
经过社会的毒打,他也明白了父母当年的赠予意味着什么。
他已经是这个世界上前5%幸运的人。
只是家庭亲情的缺失,让他不太擅长与人交流。
他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他以为他已经不会为那些事感到难过。
可看到原因发来的消息的时候,他忍不住心里泛酸了。
他现在还有一个痛苦的来源,就是不被人接受他的痛苦。
没有人理解他的心情,不仅是外人,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成年人的法则下,这点缺失说是痛苦,都像是在炫耀。
直到原因发来这些消息,他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不过原因比他更有钱。
父母对他更不上心。
顾星霜仿佛已经看到原因向人试图倾诉的时候,遭遇的那些白眼和嘲讽。
他一定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跟他吐露心声的。
原因把这段故事发给陆行。
陆行当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做出锐评。
陆行:不是,哥们儿,你搁这凡尔赛呢!
陆行:我靠,有钱,还不管你,偷着乐去吧!
陆行:美死你算了。
应沅:“…………”
原来,这个故事是会这么被解读的吗?
应沅:滚。
应沅:没有一点同理心的东西。
陆行:不要怪哥说得那么难听。
陆行:因为我还能说得更难听。
陆行:我就这么说吧。
陆行:如果那个霜降……暂且当他是霜降吧,相信了你的鬼话,还开始同情你。
陆行:不是他善良,而是他找到了你的弱点,想要利用你的“弱点”,开始向你发起攻略了。
陆行:懂吧?会可怜你的,都是想钓凯子的!
陆行:或者脑子有问题的可能也会觉得你可怜吧。
陆行:天下这么大,傻逼年年有。
陆行:这比买保健品的人还傻逼。
应沅黑着脸关掉了和陆行的聊天窗口。
陆行:所以你到底想干嘛啊?那个霜降到底是不是九月月?
陆行:我一开始以为他肯定是九月月想跑路了,但是现在看他的操作,我实在是很难觉得他和九月月是一个人啊。
陆行:你只带一个奶也是因为想试探他是不是九月月吧?
陆行:既然不是了,那你还老纠缠人家干嘛?
应沅看完了陆行发来的消息,又把聊天窗口关了。
他当然知道霜降不是九月月。
不过霜降虽然不是九月月,但至少认得九月月本人,甚至还有可能是同伙。
否则他为什么要撒那些谎?
又为什么出现的时机这么巧妙?
他不会放霜降离开,他想看看霜降和九月月到底要做什么。
应沅重新打开和陆行的聊天窗口。
应沅:他比九月月好用。
还比九月月有趣。
这句话应沅没说。
陆行:魔鬼啊!!!
霜降的聊天框弹出了新消息,应沅点开查看。
霜降:抱歉,我不知道这些事情。
霜降:我不知道你现实生活的情况,不敢评判,但是我想说,你在网游里是很受欢迎的,帮派里的人都很喜欢你,请你不要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