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惊讶,沈锦主动开口,“这酒楼本是我阿耶创建,阿耶一年前外出出事,这酒楼便归了我。”
她们初次相逢,她出口的话却已涉及私事,赵萦有些不解,“娘子与我何故说这些?”
沈锦从窗子外望去,“实不相瞒,今日是靖安王回京的日子,许多娘子都买了雅间,想要一睹靖安王的风姿。我向外望去,唯有赵娘子乘着马车径直在清云布庄下车,便知我等的机会来了。”
“你是想要买下清云布庄?”赵萦是何其聪明的人,心思一转便知道对面人在想什么。
清云布庄开在这个地段,本就竞争大,管事不善经营,方才她来时,见着许多人过门不入。沈锦若想扩张生意,打上清云布庄的主意倒也不奇怪。
只是,她失算了,“这铺子不在我名下,我决定不了铺子的归属。”
沈锦一笑,“布庄生意萧条至此,足见他的主人不上心,抑或是,根本不在建康。娘子不妨回府问问,这铺子指不定就在身边人手中。”
赵萦淡笑点头,端起茶呷了一口。心里暗自思索,若这铺子在她名下,她平日支出用度何须看二婶脸色?
“你这般直愣愣地问出,也不怕得罪人?”
“娘子的马车以金丝楠木做骨,足见娘子出身非富即贵。偏生娘子所穿衣裙是去岁的款式,娘子平日里怕是拮据。”沈锦直言。
“若娘子是铺子的主人,我收购它,也可让娘子手头宽裕一些。若娘子并非铺子的主人,我此言又有何处冒犯呢?为商,最忌犹豫不定。”
说到最后,方才点的几样菜陆续地上了,沈锦促狭地眨了眨眼,告辞离去。
她本就有自己的专属隔间,为寻她才与她并坐。既然菜上齐,话也说完了,该给人一些思考的空间,她不必留在这。
案上,炖生敲、盐水鸭、桂花糖藕……让人闻着食欲大动。
赵萦夹了一块桂花糖藕,一口咬下,与她想的有些不同,清甜软糯,还有股花香。
这揽饕楼果然名不虚传。
府中厨子都是原先在洛阳挖来的,平日也不曾做过建康菜,每每做菜都会拿不准饴糖的量。
这边她吃得正香,外头忽然一阵喧闹。
她往外一看,将士排成两队人马进城,他们身骑骏马,披着战甲,挂着护心镜,与昔日赵家军没有什么区别。
唯有那手里执的旗帜,上头明晃晃的画着玄武。
队列再行几步,中间被簇拥着的人一下显露出来。
赵萦最先注意的是他约七尺的身高,银白的铠甲,腰间挂着的宝剑。
再往上,他的长发高高地束在脑后,用一根红色的发带系着,骑行时长发便随着身体微微摆动。
他的面庞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面如冠玉,目如寒星,十成的俊朗。
这张脸,哪怕再隔上十年赵萦也不会忘记。
这分明是当初那个救她于危难的少年将军!
他竟然是靖安王萧晏?
是了。
那时能独自带兵行军的,除了大兄,也唯有这位连二伯都称赞的少年英才——靖安王。
见他骑马时下盘沉着有力,一看便是武艺更上一层楼。
赵萦忽然有些手痒,练剑的欲望达到了顶峰。她想知道,如今的她与他相比,究竟有多大差距。
一旁的雅间里面,娘子们激动的声音不断传入她的耳中。
也不知是她们的声音使然,还是她的想法使然,她的心忽然跳得有些快。
见两边的娘子都将手帕、香囊丢下,她也拿出自个戴着的香囊,与她们一道丢了下去。她的准头太好,只一抛,正中萧晏的怀。
萧晏将香囊打开,却见里头躺着枚青金石坠子。那纹路,那形状,都十分眼熟。
恰是他从前配过的。
这一幕落在赵萦眼中,却是有些没想到。她顿时像呆鹅一般立在那,脑袋空空,连帷帽都忘了戴上,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了。
一旁适时响起宜明的惊呼,“娘子,你的坠子!”
这一声惊动了萧晏,他向上望,见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郎,不施脂粉,穿着淡紫的衣衫,面容有些陌生,但那呆立的样子却说不出的熟悉。
那女郎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将帷帽戴上,掀起了一角,朝他说话。
隔着太远他不曾听清,只从口型猜到两个字,“还你。”
是几年前在边域碰到的小童?她竟也到建康来了。
当年他一诺,竟隔了这么多年。
她如今衣着绸缎衣衫,像是富贵了,也不知是否还需要他兑现从前的诺言。
他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青金石坠子,继续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