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邵向前,我是你妈妈的丈夫,你名义上的父亲。”
对方轻笑了一下,檀空没来由听出来一些嘲讽的味道,她皱了皱眉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方说话慢吞吞的,字里行间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现在你妈妈躺在殡仪馆里,我需要出面帮她好好安葬,让她下辈子能享福一点。打这通电话也是想通知你一声,殡仪馆和警察那边我已经联系了,其他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檀空莫名被掀起怒火,这人明摆着就是在刺激她,更何况她从小到大也没听檀景云讲过她结了婚这件事,谁知道这人是真是假,居心何在?
檀空心里怒火腾腾,但语气也保持着冷静,她把手机按成免提,然后把通话界面切出来,一边和那男人讲话一边在浏览器里面搜索—“安葬流程”。
“不好意思,我妈妈安葬的事情我会处理,她下辈子的事也由我来操心,不用麻烦你。”
檀空沉着回话,看手机浏览器跳出来的信息,随便点开一个网页都是正常死亡的流程,不属于檀景云这种警察有介入的情况。
她一边浏览一边心不在焉应付这个自称是檀景云丈夫的男人,对方似乎也被檀空激怒了,他在电话那头轻哼了一声:“那好,反正十五年前,你妈也是选择了你,我这个被放弃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来管她的事?到时候记得通知我告别仪式的地址,我得好好来送送她。”
檀空什么都没说,直接把电话挂了。
做梦吧。
她虽然不知道檀景云当时和这个男人是怎么闹掰的,但以她们相处那么多年,檀景云温柔又处处忍让,肯定是那男人的错。
这种人就不该出现在那个地方打扰她的安息。
檀空默默下定决心,她继续拿着手机看那丧葬仪式的流程,翻到最后发现文尾坠了个电话刚好是成都殡葬一条龙服务公司的经理人电话。
那经理人姓潘,檀空想了想立刻打了电话过去咨询。
“你好,我是在网上看到你的电话的,我想咨询一下如果是自杀的人,丧葬流程应该怎么走啊?”
檀空只是想咨询一下,没想到对方语气客气又直接:“你好,请问你是想购买我们的殡葬服务吗?”
檀空讷讷了一下:“啊,我只是问问。”
心里正吐槽,现在无论是哪个行业果然是要先给钱才行,正想挂断,没想到对方话锋一转:“没事的,我正好没事,你想咨询什么,我们可以简单聊几句。”
檀空犹豫了一下:“我妈妈是自杀的,想问一下这种情况,我需要怎么办呢?”
对方显然很专业,接收到问题后没有任何的停顿,在电话那头滔滔不绝:“一般像需要待警察确认确实是自杀而非他杀之后,出局殡葬证明,然后再联系殡仪馆办理相关的手续,最后才走丧葬这一套:遗体化妆、布置灵堂、告别仪式一类。”
他顿了顿:“除了这些最传统的,你家有一些民俗信仰吗?”
檀空皱了皱眉:“什么信仰?”
对方耐心解释:“就比如说四川这边很多地区,都会停灵三天,会找道士作法,按照风俗来讲,这样会让亡者走得更安稳,也比较利于后代。如果你要想找道士,我可以推荐物美价廉的道士给你。”
檀空越听越懵,对方小哥说起来头头是道,但是推荐道士的宣传语不应该是以灵验为中心吗?怎么开始宣传物美价廉了?
不过她本身对这些也不太相信,檀空想了想,快步走到房间,就着一张草稿纸,提笔问道:“那好,麻烦给我一个道士的联系方式。”
这边线上聊得愉快,檀空记下了道士的电话号码,也大概清楚了殡葬流程,现在就要等警察局的进展。
很快警方那边就有了消息。
无论是现场痕迹还是落点位置又或是身体伤痕,都符合自杀的情况。警方再找不到其他能证明景云是他杀的证据,因而景云的坠楼案件正式被定为了自杀。
檀空找来道士按照四川的风俗给景云发了丧,那道士姓邓,檀空叫他邓师傅。
邓师傅据那殡葬经理人的话来说已经有几十年的超度经验了,可谓是他说是这行业的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檀空听着这说法,本来还有些犹豫,生怕受骗,因为一般只有骗子才会这种吹嘘,但是见到真人倒是稍微安了些心。
那邓师傅穿一身朴素的道袍,鞋是一双和衣服配套的布鞋,头上挽着道髻,看着仙风道骨,人一开口也是和蔼可亲,听到檀空这情况也只象征性收了些辛苦费。
按照邓师傅讲,景云属于横死,她是七三年八月初八生的,正好四十岁,按照道士的要求,需要停灵三天,第三天早晨的七点零五火化。
因为警察办案耽搁了一天,檀空在殡仪馆守第二天和第三天的灵。
她听邓师傅的安排,在家门口用大的白色厚纸写了讣告贴着,第二天陆陆续续就有人来吊唁,来的人很多都是邻居,还有一些和景云熟悉的客人或者卖一些粮米蔬菜的卖家,另外的就是一些檀空的同学和老师。
按照川地的风俗,丧事晚上需要招待客人,打麻将的、聊天的,葬礼一般都热闹。
班主任老吴和很多同学也来帮忙了,除了来吊唁,还有个主要目的是来劝她。劝她回去上课,不能因为景云就耽误了大事,他一有空余时间就在微信上开启长篇大论,说到了关键时刻千万不能分心,不能有一分一秒的耽误,还动员了班上跟她关系好的同学一起,一直跟她发消息,走感情牌路线。
檀空是有点犹豫的,离高考只有不到三个月了,如果有什么事,确实可以推到高考完再来,但是她感觉她现在要面对的这些事,觉得比高考重要。
毕竟搞不好,她真的死了。
等到晚上八九点,同学和老师已经离开,檀空在邓师傅的指点下,从殡仪馆借了张桌子,又租了手搓麻将、买了扑克牌又买了些瓜子花生等小吃提供给其他吊唁的人。
旁边麻将声哗哗啦啦,檀空拿了个塑料板凳坐在灵堂前面的空地上,背后灵堂空空荡荡的,只放了一个巨大的冒着冷气的冰棺和一张景云笑着的巨大遗像。
她托着腮发呆,远远看见一个男人从那台阶一步一步走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