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损坏的录音设备】:古早的录音机与一系列配对用磁带,在马恩河附近的空宅里被发现,磁带中记录了许多不明人员的留言,因为仅仅将其播放过一次,所有的相关物品就已经全部损坏,致使难以推测其中的具体信息。
2004年的某个晚上。
封闭的房间里仅有一张摆在中间位置的桌子和一张挂在墙壁上的镜子,其余家具皆无,也没有任何能够坐下来的地方。
难掩疲惫的年轻人站在这里,手上还攥着一张破旧的报纸,跟那些虚假又沉重的勋章的结局一样,能够表明身份的证件被主人随意丢在地上:塞缪尔·贝克特。
很普通的打扮,黑色马甲,白色衬衫,黑色长裤,黑色鞋子,深色的骨片项链从领子里钻出来,坠在胸前不动,因此显得格外有分量,转动的老手表,表链是绞索。
天生的灰白色头发,极浅的刀疤,苍白的皮肤,干净整洁的好习惯。
眼镜仅仅挂着,不起任何作用,视力好得很,但听力又糟糕到离谱的地步,注意力飘忽不定,声音清晰,偶尔在末尾的时候突然变调,刺啦刺啦,稀奇古怪的被模仿对象。
走路稳重,右手几乎不动,第一时间就能够掏出——糖果和鲜花,收到礼物的孩子们纷纷笑起来。
面前,桌上的录音机款式很旧,麦克风沾灰,许多盒子四处散落在边上,满载着已经完成录制的磁带。
刺耳的声音响起,磁带录制的年份不可考,录制磁带的人同样不可考,已然变形的报纸被松开,轻飘飘地落下。
青年起先没动,木乃伊是睡着的,他静静站着,半晌才伸出手去触碰那些录音带,依旧熟悉的形状和重量,承载了熟悉的人。
在口袋里翻找起来,一封来自都柏林的求助信,思考片刻后放了回去,然后继续摸索,一大串钥匙里的一小片钥匙,腐朽泛黄的匙身翻转几下,塞进抽屉下方的锁孔,微微弯腰,用力转动钥匙,咔哒声,拖曳声,入眼所见都是空白的磁带,只有磁带,没有别的其他什么东西,规规矩矩的编号写在封面上,不假思索地选中了其中一个取出,做过很多遍的动作,抽出钥匙锁上抽屉,一大串钥匙回到口袋中,压在信件的最上面,沉甸甸。
眯着眼睛检查一遍,编号,录音机,空白磁带,现在的自己,视线从桌上的物品扫到对面的镜子,年轻人依旧一动不动,眼神古井无波,丝毫没有在此处踱步的想法,时间不够,空间不够,十步就会撞上房间的墙,熟悉了五年的距离。
依旧是站着,木乃伊是睡着的,他静静站着,安安静静伸出手去触碰那些录音带,再次熟悉的形状和重量,承载不住熟悉的人。
在口袋里翻找起来,一大串钥匙里的一小片钥匙,腐朽泛黄的匙身翻转几下,塞进抽屉下方的锁孔,微微弯腰,用力转动钥匙,咔哒声,拖曳声,入眼所见都是空白的磁带,只有磁带,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空缺一位的编号写在封面上,闭上眼睛选择了其中一个取出,已经刻在骨子里的熟悉动作,锁上抽屉抽出钥匙,一小片钥匙回到口袋中,勾起下方的求助信,棕色的皮壳与黑色的字迹,人们永远不愿得知的遗憾消息,求助声。
睁着眼睛检查一遍,编号,录音机,空白磁带,其他人不见,视线从桌上的物品扫到对面的镜子,年轻人依旧一动不动,眼神茫然无神,想要去街道上的人群中走走,时间不够,空间不够,十步就会忘记身在何方,远处是没有尽头的。
一秒钟,闭上眼睛,十秒钟,拿出第一张磁带,十五秒钟,不是磁带,一份磁带的目录册,一分钟,确认了所有的名字与磁带。
因为灯关掉了,于是又打开了灯,回到中间的桌前,请问:祈祷动作该怎么做?双手合十,交叉指缝,闭上眼睛去回忆。
第一步便产生错误,颤抖的手合不上,疤痕粘合在一起,眼神无意外,平静日常。
磁带中说话的年轻士兵:
朋友们——!(郑重宣布的语气。)老样子,老朋友们。(贝克特直着腰,正视前方,摆出倾听的姿势)你们看这第五年,这第不知道多少天,也请原谅我算数不好,总之,今天依旧是这样。(刻意停顿。)可怕的日子,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背景里传来嘈杂的吵闹声)噢!没说你们的意思,是谁的错呢,大抵不是我,是头头——(夸张的语气。)是老板——(嬉笑声没有停下来过。)谁说头颅的!出来!我给你的头颅带一张狗牌,路灯见朋友们!(短暂大笑)听清楚了,我们连狗牌都没有!(安静一瞬)我们面对的是什么,管他们清楚不清楚!但是告诉各位,我的磁带多的是!全部都在这里留下你们的声音!(猛烈的拍掌声。)现在,现在我宣布,所有人,三!二!一!唱歌!(四面八方的歌声响起。)
举起酒杯庆贺,朋友啊,令人悲伤的废墟不在这里。
白日消失,黑夜到来,我们的眼前正是整个世界——为了这个世界!
生命永不垂危,明天终在眼前!
(突然的,集合的铃声响起,起身的声音响起,人们开始向外走,没有说话,歌声一瞬之间消失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