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月光突然大亮,几十片玻璃同时折射出强烈的光线,那光线聚拢在一处,形成刺目的光柱,直指向巨蟒的腹部。
“姐姐,再坚持一下!”余晚十指扣紧,暴雨般的玻璃碎片顺着光柱刺向巨蟒腹部。
巨蟒吃痛翻滚,余昭感到缠着自己的蛇身略微松动,她握紧匕首向前一刺,随后彻底脱离了缠绕,她抬头却看见余晚从高空坠落的身影——她竟主动切断了悬吊的玻璃锁链,往巨蟒腹部落去。
不幸的是,猩红的蛇信卷住了余晚的腰身,来不及反应,余昭便听到了布料撕裂的声音。
不,不是布料,是血肉。
“余晚!”
余晚的上半身重重地摔在地面上,断口处却没有鲜血喷涌,而是涌出浅银色的液体。她眼睛泛着浅银的流光,嘴唇还在动,余昭识别出了那个口型:
腹部,快。
匕首刺入巨蟒腹部的刹那,余昭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是蛇血。
巨蟒轰然倒地,余昭正要转身,一只右手突然握住了她右脚脚踝,是余晚,她整个上半身的残肢已经在地面拖出了蜿蜒血痕。
“灵魂寄生,缔结血契!”
随后,余晚的声音直接在余昭脑海中响起,余昭这才注意到后颈传来的刺痛不是擦伤——一片染血的玻璃碎片正嵌在她的后颈上,浅银色纹路顺着血管蔓延,余昭看见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掌心浮现出陌生的玻璃漩涡。
“姐姐?”她对着染血的玻璃倒影轻声唤道,倒影里的少女左眼是金光,右眼却泛着浅银流光。
*
“是我,余晚,好久不见了。”
余晚紧紧捂着脑袋,随后她摸到了一个门把手,没有犹豫,她立即开门走了进去,是一个卫生间。
她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暖黄的灯光照亮了她的整张脸,海藻般的长卷发披散在她肩头,耳垂上的金蝴蝶耳环正伴着她的动作缓缓晃动,好不明艳。
只是她的眼睛,她的左眼正泛着夺目的金光,而她的右眼却泛着暗淡的银光。
为什么,为什么就算是瞳孔的颜色,她都要永远被余昭压一头!
“姐姐?”余晚再次轻声换了一句,刚刚在走廊里她只是想起了一些碎片,可是现在她已经全都想起来了,所有失去的记忆她都记起来了。
“我在,余晚,我一直都在。”
“你要出来了吗,”余晚强行控制着抬起手遮住了左眼的金瞳,“你要夺回自己的身体了吗?”
“不,余晚,我们可以共存的,不是吗?”
余晚缓缓放下了手,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疑惑不解:“你不怪我霸占你的身体这么久?”
“可你不是故意的,你失忆了不是吗?”余昭的声音依旧温温柔柔,和多年前一样。
余晚陷入了沉默,当年她松开了手,害得林依依和盛意被困在怪谈里那么久,而她、严川以及盛宁三个人倒是逃了出来。
盛宁醒过来后,得知事情的始末,想要冲回怪谈救她们,被她拼死拦住。
她们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现在回去无疑是送死,余晚直接告诉了盛宁,盛意和傅潮已经死了,盛宁伤心过度再加上本就失血过多,再次醒来时已经失去了记忆。
而严川和余晚则带着记忆活了下去,只是最后由于缺乏营养液的因素,她们二人也逐渐失去了异能,最终连记忆也丢失了。
余晚垂下眸,其实哪怕她不失忆,她也不会和余昭共享身体的,说到底如果不是为了余昭,她早就把巨蟒的腹部刺穿了,她也就不会死了。
所以,是余昭欠她的。
但是余晚不想骗余昭,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心都不允许她这么做。
“我就是故意的,姐姐,我是故意霸占你的身体的,我讨厌你,我一直都在你的阴影之下,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余晚一口气说了很多,最终千言万语归于了四个字,“我讨厌你。”
镜中的人许久都没有再开口。
余晚抬眸:“姐姐,你……你在听吗?”
“我在,”镜中的人终于开口,“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你一直这么讨厌我啊。”
“姐姐,我也不想的,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的,”余晚声音有些颤抖,但语气仍然坚定,“可是人都得先为自己而活不是吗,其余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活下来了才是真的。”
“况且,哪怕是并蒂而生的藤蔓,也会在满地荆棘中被迫松开紧密缠绕的根细,最终一个向阳而生,一个向暗而落。”
“而我,便要做那个向阳而生的。既然姐姐你已经沉寂了这么多年,那就不应该再出来了。”余晚的眼中闪过狠厉,她缓缓地闭上眼睛,等到再次睁眼时,双眼已经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