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叙丞走起路来的时候,看他的背影,一袭红发就像随着月亮涌动的潮汐。
路知谏则是想起了他刚到京畿的那个秋天从班级的窗外可以清晰地看见的满山的枫叶,风一吹,叶与叶互相推搡就形成了日落时的云。
路知谏不喜欢落日,不知为何,他看见落日就不痛快,总感觉一切都快要结束一般,心里好像装满了石头,被压得喘不过来气。
很多时候他会把窗帘拉上,把灯打开,在封闭中度过一天中他最讨厌的时候,但偶尔也有些时候他会一个人坐在一个地方看完日落全程。
别误会。
他不是突然又喜欢落日了,他一如既往地讨厌它,心里一如既往地喘不上来气,可是这一次他就是想自虐般地看完这场落日,自虐般地把窒息的感受品味一遍又一遍,做这些事让他难受,可是他就是想难受。
这些时刻,路知谏的身体和灵魂就好像是分开的,他的身体舒展着,可灵魂在心的那一小块地方蜷缩着。
一只修长的手在他面前晃过,路知谏闻到一缕玫瑰的香气,是颜叙丞,他脸上带着笑,声音有点轻,似乎怕被江明诣和严渚听见:“他们进去啦,我们在外面等吧。”
路知谏看着颜叙丞,声音也学着他的样子变得很轻:“好呀。”
颜叙丞梦回前夜,他一个激灵往后退了一步,好像是怕路知谏像那个梦里一样突然抱住他,脸颊也不受控制的涨红。
路知谏歪了歪头,往前一步,细声询问:“怎么了吗?”
颜叙丞看见他歪头的动作更炸了,大型犬的形象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路知谏当然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小动作,更不知道颜叙丞会被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吓成这样:“你是不是穿太少生病了?我……”
“没有没有,我,我就是突然想起了点东西,哈哈。”对上路知谏疑惑又关心的眼神,颜叙丞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在人家眼里有多奇怪,多莫名其妙。
但是路知谏有一点就特别好,超级有礼貌,超级有分寸感,哪怕颜叙丞给出那么模糊地回答,他依然认真的点头:“原来是这样。”
然后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颜叙丞花了三秒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跟路知谏搭话:“你怎么突然那么说?”
?
怎么说?
路知谏脑袋里冒出一个问号,但还是先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我不该刨根问底。”
啊?什么刨根问底?
颜叙丞复盘了一下他们的对话,瞬间心里就对路知谏一片柔软:“这算什么刨根问底啊?我是说,那个,你一开始说‘好呀’。你原来还习惯说拟声词啊。”
路知谏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冲,他有点不好意思,这种语言习惯对京畿人来说太过柔软:“我老家在海城,我小时候在那长大的,有时候会控制不止带上‘呀’。”
曾经他因为这个习惯被人笑过,当然也不算是笑吧,可能是善意的调侃,但这些调侃对一个刚刚来到完全陌生环境的小孩来说有些难以承受,路知谏本身就是个敏感的人,那种特殊时期就变得格外敏感,直到现在他说话的时候依然会努力避免这些口癖。
颜叙丞惊讶道:“原来你是海城人啊,海城很漂亮吧,我还没去过呢。说起来,你说话也好好听,海城人都像你这么温柔吗?”
对,温柔,虽然路知谏话不多,但颜叙丞总能从他身上感觉出那种害怕别人被自己伤害到的感觉。
路知谏带着灰暗色调的过去突然洒进了一道明媚的阳光,他总忍不住想和颜叙丞多说一点,说说他自己,说说他们两个:“其实我也很久都没回去过了,也不知海城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他说那句“好不好”的时候阳光正好穿过镜片,折射进了他的眼睛,把原本的眼睛变成暖融融的浅棕色,颜叙丞就好像沐浴在春光里一样,他说:“好啊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
一起,这个词让路知谏忍不住微笑。
严渚和江明诣很快就出来了,离婚要走那么长的流程,中间需要那么多次扯皮,到了最后一步其实只是盖两个章的事。
颜叙丞自带江明诣雷达,在江明诣出现的前一秒迅速往边一步,和路知谏拉开距离,做出一副清清白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