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半夜打进来的。
路知谏觉浅,睡觉的时候习惯开免打扰。
当然,也是因为觉浅,今天一天都乱七八糟的,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越睡不着越心烦意乱,只能盯着天花板发呆。
于是,在一片漆黑中倏而出现的光亮就格外刺眼。
路知谏烦躁地皱了皱眉,从床上坐起来,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颜叙丞”。
路知谏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手上的动作有些急,上滑了两次才接通,“颜叙丞?!”
他现在心跳的厉害,如果没事,颜叙丞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呢?
对面传来了一道虚弱的声音:“来,来接我一下……”
是颜叙丞的声音!
路知谏没有半点迟疑,一边把睡衣从身上扒下来随手扔在地上,一边拿着电话:“你怎么了?你在哪?我现在来找你。”
他拿了两件衣服就往身上套。
颜叙丞说话的声音迷迷糊糊的,说话还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只能模模糊糊猜出最后一句:“头……疼……地址……发微信……”
路知谏点开微信,颜叙丞开了位置共享,他的标志正处于京大第三医院,底下还有一行数字,应该就是他所在的房间号。
路知谏知道他现在也说不清楚,拿起放在门口的车钥匙,钥匙和钥匙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让本来就空荡荡的楼道显得更加寂静,路知谏温和的声音响起,像一支静谧的夜曲:“我马上就来找你,你就把手机放在边上,我不挂电话,我一直都在听,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说。”
颜叙丞点点头,久久不见对面传来回答,他才意识到这是打电话,路知谏看不到他,他张张嘴,伴着滚烫的呼吸发出一声带着浓浓哭腔的“嗯。”
凌晨十二点半,路上车很少,路知谏运气不怎么样,遇到了好几个红灯,他心里着急,面上只是变得更加冷峻,只有时不时在方向盘上轻点的手指暴露出他的真实情绪。
颜叙丞时不时的抽气声传来。
路知谏的手不自觉地更加用力,皮质的方向盘被压出一道凹陷,数着时间等绿灯一亮,路知谏就一脚油门,压着城市内限速飙到了医院。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行动间,黑色的风衣猎猎作响。
路知谏站在电梯前,手上按了好几下电梯按键,声音却是和动作相反的轻缓:“你睡着了吗?我已经到了,是13楼吗?”
颜叙丞重重吐出一口气,压着尖锐的疼痛:“嗯,1312.”
“好。”
这个字给人满满的安全感,颜叙丞头疼、肚子疼,但是脑子很精神,不停地胡思乱想,他想,路知谏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可靠。
忽然又想,要是路知谏当了爸爸一定很称职。
这个想法转瞬即逝,快到他都没有捕捉到,就从他的大脑里溜走了。
颜叙丞合着眼,但是他能感觉到身边有人在经过,还有人拉过他的右手,让他不要动。
好吧,不动就不动。
身为医生,颜叙丞十分了解遵循医嘱的重要性。
推车哗啦哗啦的,又到了隔壁,颜叙丞想,也不知道江明诣怎么样了,还活着没有?
一定还活着,他都能好好躺在这里,没道理钢铁人江明诣反而出了事。
颜叙丞闭眼蜷缩在病床上,突然,刺眼的灯光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雨后森林的草木清香,很熟悉,是路知谏的味道。
颜叙丞努力睁开眼,只能看清楚面前人高大颀长的身影,对方弯下腰,温暖干燥的手小心地贴在他胀痛的额头上,声音像春风……算了,就是春风把他吹成现在这个鬼样子的,还是温水吧,像温水一样。
“还好吗?”
颜叙丞哼哼唧唧地喊了声“疼——”,然后用力地蹭他的手。
颜叙丞脸很小,几乎要塞进路知谏的手里。
路知谏的脸也噌的一下就红了。
他用手贴贴颜叙丞红彤彤的脸,然后给他拉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您好,我想问一下,他到底怎么了?”
中年秃头的医生面容严肃,伸手推推厚厚的眼镜,翻着手上的病例:“腹痛加风寒,你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