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那么她纵敛谷就会好好以纵有谷这个身份活下去。
“小纵,这里。”
身着墨绿色工装马甲、手持喇叭的人对她挥了挥手。
凭借过去观看影视剧的经验,这个人应该就是导演。
“嗯。”纵敛谷微笑着。
“你助理应该和你说了,如果这次还是不在状态,我就不会继续用你了。你知道这里有几百号人,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而影响所有人的拍摄进度。”
纵敛谷还是微笑:“不会了,而且……我状态很好。”
导演也笑了:“行,你用行动说话。”
纵敛谷按照摄影师的指导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她被灯光围绕着,高高悬着的灯逐次亮起,她被耀眼的光笼罩着,仿佛真的沐浴在阳光里,她觉着整个人此时此刻在发着光。
“3,2,1,开始!”
重重打板,纵敛谷立刻进入状态。
她呆呆地看着投在地上的灯光,眩眼的反光让她的眼眶微微湿润。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走歪的,明明……明明……你让我怎么办呢?”
富有爆发力的女声从纵敛谷身后响起,是她的对手演员。
纵敛谷回头,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苏彤果。
这是她曾经在学校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多亏了她,纵敛谷才知道,原来发烧也是会死人的。
纵敛谷脸上出现转瞬即逝的空白,不过很快,她马上就调整好了表情,恢复了满不在乎的状态。
“所以呢?”她轻描淡写。
“所以呢?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不对,也许是你从来都是这样的。你只是善于伪装罢了,你在我面前装作天真、装作善良。”
“善良么?”
纵敛谷从沙发上起来,她背对着苏彤果。
她迎着光伸手,似乎要从光线中抓住什么。
她快速转身,向苏彤果走去,左手狠狠按住苏彤果的肩膀,右手指向窗外。
“天底下再没有比我更善良的人了。
我只不过是降低了一点点道德,抛弃了一点羞恶心。
可是——
可是这不是情有可原的吗?”
苏彤果手腕一扭,挣脱了纵敛谷的桎梏。
她冷笑:“情有可原?”
纵敛谷耸耸肩,脸上尽是坦然:“是啊,你才是高尚的人。你善良、你乐观、你又富有同情心。”
苏彤果警惕地望着纵敛谷,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靠近纵敛谷。
纵敛谷按照剧本踢翻道具茶几。
四仰八叉的桌腿和散落一地的玻璃渣子将两人分隔。
纵敛谷笑了,尖尖的犬齿抵着下唇,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阴郁、偏执、不知悔改。
“朋友——我现在应该还可以叫你一声朋友吧。”她依旧云淡风轻,“朋友啊,可是就像你这样的人,如果和我有相同的处境,你也不见得会善良。”
纵敛谷蹲下,她把玩着地上的玻璃渣,一颗颗像钻石一样在她手上折射出五彩的光,也划破了她的手掌。
“我有悲惨的过去,有闻者落泪的故事,这泥泞一样出身当然是我作恶为乱的理由。我没有理由不作恶,我时刻感到不公,尤其是、尤其是看到你的时候。”
纵有谷的声音越来越轻,她没有再看向苏彤果,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摆弄着地上细碎的玻璃。
“你让我怎么办。”苏彤果的声音很小。
纵敛谷笑出声:“你问我?放了我好不好呀……我开玩笑的。”
她放下手中的玻璃,她主动跨过茶几,她走向沙发,从苏彤果的包里拿出了手铐。
“我投降,这样的生活我过够了。无趣、无聊,所以……逮捕我吧。”
泛着金属光泽的手铐被攥在纵敛谷手上,上面沾染着纵敛谷的血迹。
“卡!”导演拿着大喇叭。
纵敛谷刚想动,导演立马阻止:“小纵,你先不要动。摄影,补两个镜头。”
摄像机离纵敛谷只有一臂距离,纵敛谷能清晰地听到录制的滴滴声,细小的声音让纵敛谷的心重重震颤。
“好!小纵好了。”
纵敛谷这才放松下来,她大口喘着气。
她环顾四周,耀眼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她觉得这光有些火热。
远处是认真看着监视器的导演和擦着汗的苏彤果。
纵敛谷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畅快、是神清气爽,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当演员也不错,她想着,现在演员和杀手是她最心仪工作排行榜上的并列第一。
导演很激动地拉着纵敛谷,她把纵敛谷拉到监视器前。
“你总是能给我惊喜,我知道我没看错人。”
纵敛谷依旧微笑。
“你这里的处理简直天才,我都没有想到可以这样,对了,你记得处理伤口。”
纵敛谷笑着点点头。
“杀青快乐,希望下次还能合作。”导演拍拍她的肩膀。
“谢谢。”
纵敛谷迈腿往外走,厚厚的云层遮挡了太阳,却没能挡着她的好心情。
“纵有谷!”
苏彤果愤愤地把外套扔到她身上:“你的衣服没拿走。”
纵敛谷还没反应过来,苏彤果早就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她。
胡迎花递来冰水。
纵敛谷数了一下,不多不少十三块。
她满意地笑了。
“有谷姐,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你知道吗,你今天太厉害了,我感觉我所有的目光都在你身上。”
“是吗?”纵敛谷随口敷衍,她把冰水浇到手上,冰水刺激着她的伤口,让她更加清醒。
“您把苏小姐压下去了,我远远看着,甚至觉得苏小姐有些接不住您的戏。我就知道我跟着您没错。也不怪苏小姐生气,您今天真是太厉害了!”
纵敛谷发自内心地笑着。
“送我回家吧。”
“好嘞,我订了后天的机票您看可以吗?”
“好。”
纵敛谷闭上眼,她有些在意前几日她的梦。
她总是梦到她在演戏,还有一日她梦见了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她总是很在意这件事。
对方是真正的纵有谷吗?她还活着吗?
最好是像她一样已经死了。
不然如果活着,她就要费心设法取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