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终常说,无欲无求,又不喜与人亲近,不成变态也得成疯子。
师无虞:这不是你背地骂我的理由。
从青辛镇回来,久安宁心里始终堵着一股疑问,每次见着师无虞都呼之欲出,可又迟迟想不起来。
一日修行打坐时,她脑内灵光一闪,想了起来——师无虞那日在茶楼无故昏迷,是何缘故?
隐约记得小时,准确的说,是重生后的小时候。师无虞在书室教她学认灵文时,也失去过一次意识。
久安宁若有所思,手中抱枪力度紧了些,收回支起的腿,干脆盘坐在了栏杆上。
两次,都是偶然吗?
绝非不是。少女颔首低眉,眼眸泛起波澜,思绪继而顿住。若非偶然,那师无虞到底是怎么了呢?
莫非……已经在修无情道了?
“安宁。”
凉如春水的声音乍然响起,盘着的腿跟不上脑子,嘴里下意识应着“师尊”,左脚却是绊了右脚,身子摔下栏杆。
今时不同往日,久安宁面色不惊,知晓自己手脚功夫完全能应付。
电光火石间,她已打量好半空时蹬柱借力,再一个翻身便能稳稳落地。
不出意外的话是要出意外了,这个意外就是师无虞。
久安宁长腿刚伸,一只有力的胳膊从她腰间横过,随即急促收力,堪堪将坠向地的人揽了回来。
无奈少女提前也使了力气,两股劲道相遇,比各自预想的落地冲击大了不少,致使两人身形都站不稳,原地多转了两步。
久安宁快速伸手,五指紧紧扶住朱漆廊柱,止住了剧烈晃荡的动作。若她当时能反应过来,大概率是不会这样做的,而会选择老实等惯性停了。
该面对的还是需要面对,譬如,她现在一手撑柱,一手扶背将人圈在身前。
漂亮!一个完美的壁咚。
腰身仍被师无虞的胳膊紧揽护着,栏杆下花圃边角空间本就逼仄,二人因此隔得格外近。
久安宁缓过神,心下一惊,伸手在身下人前胸后背摸抚了一番。
未进行到一半,手腕就被截住,但力度极轻,几近可视无阻。
师无虞白净脖颈瞬红,一时不知是该劝阻,还是任由对方的轻浮举动。纠结之下,虚握皓腕的手时紧时松。
他偏过头错开少女的目光,心中默念了好几遍天地君师亲,强作镇定开口:“勿要乱摸。”
久安宁先是疑惑了一声,不知对方为何声音如此发颤。来不及思索,她紧跟着又将还没碰到的部位探了一番。
师无虞极力强忍,勉强挺御住这般“非礼”。
她枪呢?!
少女偏头四顾,将周身空地看了一圈,没见到同她一起摔下来的折玉。
那会儿枪在怀中没来得及扔出去,现下她身子不疼,自己受没受伤是清楚的。但师无虞……她就不知道了。
若是给人戳出个窟窿,岂不还得背个弑师的罪名。
师无虞见上方这人左顾右盼,分明心思不在彼此之间,方才的乱麻心情顿无,转而生出一股无名怒气。
眉心刚蹙,正欲开口,少女低下了头看他,双眼含笑。
“师尊可有受伤?安宁已是成人,功夫了得,日后此类情形师尊不必分心于我。”
已是成人,不必分心。师无虞脑中循环念着这话,仿佛生怕会错了意。
花圃里扑出独属雨后青草的气味,蘸着湿润的泥。
这股味道,师无虞好似第一天才注意到,以后也都不会再喜欢了。
垂首间,眼眸重回淡漠,成了无尽头的冰原。
他将少女扶起身,照常嘱咐了几句,无非修行练功之事,不待人回复,随即离去。
旁柳和三尺趴在栏杆上,四只小脚丫悬空晃悠着,都作眼观鼻,鼻观心状。
面对安宁君提问仙君为何突然生气,两妖面面相觑:仙君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仙君一直都是冰块脸呀。冷着脸嫌它们丑,冷着脸给它们做小衣服,冷着脸对它们极好极好。
“不是想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吗?这就是了。”折玉早在久安宁险遭摔下时便脱身,立在一边隔岸观火。
久安宁一时失语:“喜怒无常吗?”
长枪矫正:“无悲无喜,不哀不怒。”
还有一句话折玉吞在心里没说:他现在这样,是你来了之后的事。
虽不知自己又怎么惹到了这尊大佛,放在以前久安宁必然扮作鹌鹑。
可谁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她可是三十里外不带伞——好大胆。
待会儿她必定要去撬开那金口,让其吐出几个字。
如此想着,少女目光不经意落至院子西边的那株灵草,移植新坑后它耷拉在地,阔面的叶片泛起黄点。
久安宁瞬时好像知晓些了什么,于是又看向东边。
篱笆下,另一株灵草还在碎嘴子嘟囔,抱怨好端端的为何要分开移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