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终面上认真,心里却在缺德总结。
“今日我等只是在殿内洒扫,妖物突然来袭,蹿遍了所有屋子,像是在找什么。一路生出破坏,还给我等洒下黑雾,事后发狂地跑了出去。”
灵妖绘声绘色说起所经历的混乱,捧住被嚯嚯的小脸一顿哭诉。
久安宁轻轻揉了揉两只小家伙的脑袋,眼里尽是心疼,“如今可有不适?”
“并无大碍。”
确定灵妖们目前性命尚未有险,她稍微放下心来。
旋即面染恼怒为小家伙们打抱不平:“将你们变成如今这副丑样也实在过分!可有变回的法子?”
旁柳和三尺拉紧小手站在原地,理解了一会儿女修的话。
直至归终笑出声它俩彻底听懂少女真诚中无意带来的中伤。
尽管难过得不行,抖成筛子的小嘴依旧故作坚强,自揭伤疤地开口解释。
“安宁君……我等……我等原本就长这个样子的,现今只是因为恶邪灵多了黑雾……”
久安宁:……是吗?其实原貌乍一看也挺别致的。
归终:那得多乍啊?
久安宁如往常一般将灵妖揽到怀里,看得归终五官拧紧,咂舌称赞爱的力量感天动地。
捋了遍经过,久安宁捧住灵妖的小脸,提出心中疑问:“旁柳,三尺,那你们为何平常示人又是另一模样?是己身魂识幻生出的吗?能自行变换回去吗?”
“不能……因为我等……嗯?好像就是不能。”
灵妖们顺口接下回答,说到一半却又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知道凭它们自己确实是无法变换外形的。
照这样说……
“那先前的样子是何人为你们捏诀赐的妖形?”
灵妖们激动望向久安宁,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它们正推论至此!
久安宁额头落下一排黑线,单从灵妖们清澈见底的眼睛便可知晓得不出答案了。
只是她在想,灵妖们答不上来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忘了?
这份忘却,是时间使然还是人为操作?
探究的眼神移到不知何时挪去角落啃桌椅填肚子的少年,随后定住。
“归终。”
“啊吾、吾不知……”
“恶邪灵留下的黑雾对灵妖可有影响?”
没等来预想的追问,被桌腿呛到的归终光速小碎步挪回了久安宁身边。
咽下喉咙里的玉石,祂仔细搜罗了一番脑海里对恶邪灵这亘古旧物的印象,随后答道:“要说影响好像也没啥事,只是会将魂识锁住,可破先前他人赐下的灵术。”
“破灵术?”
久安宁下意识眉心一紧,一旁沉默的灵妖主动道出了她的担心:“可破妖形,可毁赐寿,起初赋给我等的灵术一并消失,连同当年延续下的寿命。”
“如今还剩多少年?”
“回安宁君,已不足一年。”
小家伙们嗓音仍如过往开朗,说出来的话却是叫气氛沉闷得不行。
“我等本为低阶器灵,能生出魂识已是毕生荣幸,后经高人赐下灵术,多看了数百年的风景,我等无比知足,请二位大人勿要因此忧心。”
“低阶器灵力所能及之事甚少,多年效劳未能为凤栖增添光冀,犹劳大人们分心照顾,琐渎清神,容当晤谢。”
旁柳与三尺跪伏于地,向久安宁和归终郑重行了大礼。
收起往日的亲昵与淘气,世间唯它们最知眼前人对自己的恩情,感荷高情,匪言可喻。
额头碰至玉岩地板生出的冰凉醒神,却挡不住黑雾下的眼睛落出眼泪。
若是知晓有今日这一遭,它们平时定不会心系玩耍。
将出游的时间拿去为安宁君裁衣裳,用来给归终大人织福绳,换成修缮维护凤栖殿坏掉的屋室……
哪样都好,可如今留给它们时间让哪样都做不长了。
两只小妖埋头在地,长久不肯抬起,一生本就是无数次起身与躺下,过了今日,以后不一定能有此机会了。
实心碰地的两颗脑袋边,是四只瞒不住心事的小手。
不受控制地颤抖,连带肩膀瑟缩。
那日握入掌心将它们牵起的手,是止住它们面对离别生怕的退路。
扶起两只小妖,又替哭花的脸蛋擦去眼泪,久安宁和归终肆无忌惮地大笑了一番。
随后二人兀自聊起天来,平常得像是在讨论今晚烧什么菜吃。
“何物可解恶邪灵的黑雾?”
“若吾没记错——引灵幡。”
殿内响起一声轻笑,久安宁戳了戳两只小妖的脑袋。
喜上眉梢笑道:“运气不错,今年就有这东西。”
灵妖们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说着又要跪下,膝盖却经银枪抵住。
“此会凶险,安宁君不可!”
“勿要因我等伤重或丢了性命!”
它们本就知晓久安宁早早拒了宗门大会的请帖,那便是对此无意。
何况,宗门大会是为胜者加冕,败者收尸的地方,风险极其的大。
天底下没有堂堂修士专为低阶器灵冒死赴会的道理。
“先前瞒了你们个秘密,”久安宁冲灵妖们神秘一笑,“十七岁那年我在院子里那棵海棠树下埋了一壶佳酿。”
灵妖们认真等着后文,喜酒的归终不知何时冒出兽耳,此时立直偏向女修方向。
“美酒十年可取,如今还剩六年。我早早留好两个小杯,想喝的灵妖现在要说‘欣然赴约’。”
久安宁伸出双手,摆出拉钩的动作,静静等待灵妖们的回答。
两只灵妖不争气地又流下眼泪,在脸部黑雾的遮挡下略显狼狈。
肥嘟嘟小手绕上少女修长的手指,指纹相贴盖下约定。
殿里响起了哭得哆嗦的话语,“欣、欣然……赴约。”
“说不明白就换吾来!”
眼前一人两妖其乐融融,一旁抱着胳膊的归终非要横插进来。
拉钩的队伍扩大至四人。
这一年,正是不识天高地厚的年纪,因此敢对至亲挚友许下诺言。
记住,我们说好了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