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曲无霁,她必然是能坑就坑……
那人伸手握住刀刃,却因使不出灵力,那匕首纹丝不动,他冷汗直冒:“不可能!”
“你,绝对不会是正道中人。”
刚才她脱身的术法甚是古怪邪异,绝不会是正道的路数……
祭灵澈冷笑:“随你怎么说,反正你的命,现在我手上。”
那人满头冷汗,浑身灵脉震颤,死亡近在咫尺,灵脉被封住,手中湿滑,一个不稳,长弓竟掉落了下去,从屋顶直摔到地上!
令狐瑾正目不转睛地向上看着——
正僵持间,忽听到底下有人喑哑地叫起来,声音悲切,只听得几个音节,连不成字句:“放!放!别!杀——”
发出声音的正是方才那个小孩。
那人胸口起伏,听到那小孩的悲嘶,死命抵住匕首:“别杀我,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祭灵澈也不多言,将匕首刷地抽出,带出一片鲜血,那人闷哼一声跪了下去,手拄在地上,咳出血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祭灵澈垂眸看着他,几分冷色:“为什么偷偷跟着我们,是受了谁的指使?”
那人咽下口中鲜血,抬起头,笑了一声:“无人指使我!”
“你们进城,动静闹得那么大,我只是凑巧听到了,就跟过来看看罢了——那孩子没有修为,被你撞见了,你便不依不饶……”他语气重带着些许怨怼,“明明无冤无仇,却对我们下此毒手!”
祭灵澈挑眉道:“奇了,明明是你先动手的,若不是我有后招,此刻死得就是我了。”
在这鬼城里,活人比真鬼更可怕。
若想全身而退,自然得秉持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
持箭人毫不犹豫地射出致命一箭,她自然不会手软。
“何况,我好好问你话你不答,我摸不清你的来路,谁知道你会不会害我?”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你不是也很清楚吗?”
那个人皱起眉看着她,只觉此人狡猾无比,言语中机锋锐利,十分难缠,绝不像是正派人的作风,不由得心凉了半截,升起难以脱身的恐惧来。
祭灵澈抱臂问道:“你进城来,所为何事?”
那人道:“找人。”
祭灵澈:“找谁,活人还是死人?”
那人道:“不知道,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
祭灵澈闻言,忽然眼光一亮:“啊……难不成你是镇邪司的人?”
镇邪司,不隶属任何门派,与其说是一个组织,不如说是一个中介机构,只充当掮客的身份——
镇邪司里的人,基本上都是从各大世家门派叛逃的亡命之徒或戴罪之身,为了避祸,来镇邪司改名换姓,抛却前尘,甘愿成为一柄刀。
镇邪司明面上是“镇妖驱邪”之意,可实际上说是黑市都不为过。
有钱,便可以通过镇邪司雇佣到任何业务——杀人越货,偷鸡摸狗,应有尽有。
而镇邪司则在其中抽去两成的佣金。
故而镇邪司里自然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草包遍地走,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能人异士亦是多如牛毛。
故而镇邪司虽然不是门派也不是世家,但长期充当勾连亮处与黑暗的桥梁,虽然名声很臭,但依旧能在整个修仙界占有不少的分量。
祭灵澈一笑,便问道:“那么,你的雇主是谁?”
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底下那孩子又吼叫起来,竟有肝肠寸断之感!
大概是看见那持箭人倒下去,便以为他死了,故而发此泣血哀鸣——
祭灵澈一愣,那人却忽然挣扎着站起身,竟飞身从房顶上跃了下去!
那少年见那持箭人没死,便止住哀嚎,向他怀中扑去,那男人长臂一揽轻轻把那孩子抱在怀里,大手抚摸着他的头顶,温声劝慰道:“没事……”
祭灵澈立即随着那人跃下,看在眼里,她道:“你们是什么关系,感情这么深厚?”
那人本不欲答,但他知道若什么都不说,祭灵澈必然不会轻易罢休,良久道:“……此前并不认识,我进城后才遇到的。”
“我不知道他是谁,只见他一直游荡在这里,终日与群鬼作伴又没有吃食,连话都不会说,很是可怜,遇到我后便一直偷偷看我,我见他这副模样,也不赶他,他便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我。”
“后来,我阴魂丸吃得太多,逐渐失去效用,险些被群鬼撕碎,他救了我……我欠他一条命,故而定会设法护他周全。”
祭灵澈微微点头,一笑:“所以,你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才不用吃药丸就能自如掩盖阳气?”
说到底,竟然是因为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她目光意味深长地扫向那个藏在那男人身后的少年,最终把目光转向那男人。
“怎么称呼?”祭灵澈随口问道。
那人本不想理她,但沉默了片刻,终究是道:“青。”
“青……”祭灵澈重复了一遍,虽一听便是化名,但进了镇邪司的人,谁身上不藏着点秘密呢?
那人此时转过脸来,祭灵澈此时借着尸荧的光,才堪堪看清他的脸。
他一双柳叶眼,本应是极为英俊的,可整张脸除去眼睛,却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遍布瘢痕,竟是被大火生生烧去皮肉,宛若一张癞皮附在俊朗的骨相上,打眼看去,竟然和丰都城中的鬼众相貌一般……
青见祭灵澈盯着他,便转头直视她的目光,殊无羞愧颜色。
祭灵澈一笑:“真是个奇人。”
“我此前见过很多原本俊美,却容貌被毁者,无一例外的都黑纱覆面,白布缠眼,生怕别人把他们的落魄样给瞧去了,可阁下却十分坦荡,毫不遮掩,并不挂怀般。”
青冷冷地看着她,哼了一声道:“我容貌被毁,并不是我的错,我缘何要遮?”
祭灵澈眯起眼睛笑道:“不错,不过此等心境,却是常人不能有的。”
青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抛给祭灵澈:“阴魂丸,仅此六颗,可以都给你。”
“但如何掩盖阳气,我并不知情,我体力不支昏迷过去,醒来这孩子便在我身边,我便从那时开始群鬼便再也看不到我。”
祭灵澈知道,这少年来历绝不简单,脾气又倔,若非他自愿,休想从他嘴里撬出一个字,只得暂时作罢。
她将瓷瓶揣进怀里,抛给令狐瑾一颗阴魂丸,微微一笑:“剩下两颗我先替你存着。”
令狐瑾愣了一下,狐狸眼睛眯起,含着笑意:“首徒大人,真是贯会拿捏人呢。”
此前令狐瑾一直站在一边,一言未发,却紧紧地盯着青,不知为何心中绞痛,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缘由。
方才见他站在屋顶上时,她就只觉那人分外眼熟,可以断定此人定是跟某个世家关系匪浅,但有关的记忆就好像被刻意抹除一般,出现了一道空缺。
令狐瑾此时依旧是女子身,她忽然道:“青?”
青回过头,看向这个长着一双漂亮狐狸眼睛的女子。
她笑道:“你可认识我?”
青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她的脸,最后毫无波澜地说:“不认识。”
令狐瑾一愣,细细地观着他的神色,最后忽地一笑,一字一句道:“你说谎。”
祭灵澈饶有兴致地看向二人,可忽然之间,整个丰都城都地动山摇起来,远处传来阵阵鬼喑,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滚滚而来,数量之多,难以估算。
青神色一沉,低声道:“又来了。”
“是百鬼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