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坊后院是座巨大的酒窖,里头只布置了些简单桌凳,剩下的就是巨大的酒架,放了不少的酒坛。
云漱月一眼就找到了放在最中央的酒坛,上面贴了张封条,写着“李照风”。
知道这就是要取的东西,云漱月凑近,闻了一下,只觉得醉意熏人,要往人骨子里钻。
她高声问外头的老板:“这封条能拆开了么?”
老板那头已经忙得团团转,抽空回她:“可以的可以的,不过这酒照着李公子的方子酿的,劲可大着呢,小姐轻易最好不要喝。”
云漱月最受不了旁人激她,她拆开盖子,那股酒香味更浓了,只是闻着,就叫人头昏脑胀。
她有些愁,原本就打算放弃,转念一想,李照风的酒量尚且没有她好,自己试一下应当也是可以的。
这样开导完自己,她又从芥子袋里取了只小勺,舀了一小口酒,抿了抿。
酒香醇厚,入口很是辛辣,过后便是甘甜,还隐隐带着桃花的清香。
云漱月眼睛一亮,说李照风这次倒是酿了一回好久,没忍住又试了一口。
这酒越喝辣味越淡,桃花香越浓,好像要使人溺在春日里。
云漱月直起身,仿佛能看到春天里的桃树,远处还有一只小狐狸,通体雪白,毛茸茸的,与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那双通透浅蓝的眼睛,只是直直地望过来。
云漱月点点头,对着酒很满意,结果不知怎么的,一屁股突然坐到了地上。
云漱月此时发觉了点不对劲。她脑子晕乎乎的,好像犯起了春困。
糟糕!这酒后劲好大,她心里数落,想起身,去找附近的凳子坐着,醒醒酒。
然而双腿像发软了的面条似的,举步维艰,云漱月连打起精神来都做不到,双腿发软,眼看着就又要摔下去了。
眼前那团雪白却突然蹿了过来,动作飞快,叫云漱月惊诧之余又措手不及。连同摔在地上的余痛都没了个干净。
狐狸离她不过咫尺之距,叫她更轻易地看到这狐狸,它的毛发雪白柔顺,像一团小雪人,眼睛如同蓝水晶,毛发蓬松,灵动可爱。
云漱月忍不住打量它,也就是这时,才发现自己为什么不觉得疼痛。狐狸漂亮的尾巴被她坐在,铺了满地雪白,如同置身雪地。
寻常狐狸的尾巴有这么大么?
云漱月心觉奇怪,仔细打量过后,才发现那尾巴好似有好几个尖……
等下?!
她大脑一晕,再抬眼,眼前哪里还有白狐的身影,好似飘渺的一场幻梦,云漱月只觉得那酒好像后劲更大了,好不容易站起来的身子一软,步子都踉跄了起来。
一只手稳稳地撑住了她。
涌入鼻端的便只剩霜雪的清香了,一场大雪将空气中的酒香洗刷了个干净。
云漱月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只看见那双撑着自己的手漂亮而干净,和他身上的雪香味一样。
察觉到少女落在自己手上的视线,他仿佛被烫到了似的,等人站稳后手飞快地缩了回来,抿了抿,垂下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对、对不住。”
云漱月抬眼,看清眼前人的长相。
他头发乌黑散下,衬得一张脸雪白又小,眉眼天生带着几分悲悯和不谙世事,似乎被吓到的是他似的,眼睫不安地颤着,亮色的唇抿得紧紧的,看起来在紧张——
酒气壮人胆,云漱月大着胆子,握住他的手,没让他收回,她醉醺醺地问:“你紧张什么?”
“没、没有。”青年这才抬起头看她,不过很快又别过头去,他摇摇脑袋,偶尔叫人能看到压在发下绯红的耳垂。
“你是小结巴么?”云漱月又问,伸手抓住了他红玉似的耳垂,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欺负人。
她力气没收住,抓得又重,青年不自觉往后缩了下,反应过来又顿住了,没再后撤,反而凑近了她一点,眼睛清凌凌地望着她。
“没有,我不是。”识阙说,又挨近她,轻声道:“你喝醉了,歇一会吧。”
云漱月也觉得自己一定是喝醉了,因此看着眼前人,只觉得口干舌燥,连手上握着的耳垂都要烫得烧起来,热意透过皮肤,仿佛能抵达人的心口。
如此近的距离,她可以轻易闻到对方身上的霜雪味,感受到冰凉的气息,如同沙漠跋涉的人遇到了绿洲。
哪怕是海市蜃楼般的幻梦,也叫人忍不住凑近——
砰!
识阙好像能听到自己心里在炸烟火。他早些年见过,烟火开在天际,爆炸时的动静很大。此刻好像能在心里炸出汹涌的波涛。
云漱月亲在了他的脸侧,动作很亲,像无意停歇的蝴蝶,只是蜻蜓点水。
她身上带着浓浓的酒香。天机阁人五感比常人敏锐一些,识阙闻到时觉得自己仿佛也要溺毙在她的气息之中。
尾巴——尾巴要出来了!
他着急地想,覆在身上的人却有些脑袋昏沉,只是继续直勾勾地望着他。
“你好漂亮。”占了人便宜的云大小姐点评,呼吸时的酒气都要扑在他脸上,更像耍流氓的了。
……
“云漱月。”外头突然有人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