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秋笑了:“那这一场,我就和你比画符,行吗?”
游观青惊讶地看着灵秋,呆滞地点头。灵秋便迅速转过身,对着高台上的仙士大声宣布:“我不和她比剑,只和她比符。”
一言既出,四座哗然。
最左侧的一位蓝袍仙士闻言嗤笑一声,道:“剑道比试,你要比符?”
“没错。”
灵秋毫无惧色地望向他:“我只和她比符。”
“不可能。不过,你可以现在就认输。”
右侧,另一位灰袍仙士淡淡开口。
“我可不想认输。”灵秋盯着高处的三人,“既然不能和她比符,比剑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要换一个对手。”
“你到底想怎样?”
蓝袍仙士极不耐烦。
灵秋伸手往台上一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用无比清晰且笃定的声音,大声说道:“我要和你——你们比。”
她道:“阳华仙会既然是为太霄辰宫选拔内门弟子,自然要择出实力最强的那个。在场众人,最强的恐怕就是几位仙士了。我和你们比剑,要是赢了,那不就证明我是此处最厉害的那个吗?如此一来,之后的比试也用不着了。一劳永逸,求之不得。”
“你想和我比?”蓝袍仙士干笑几声,忽而变了脸色,叱道:“我是主司,你是剑士,你这是以下犯上!”
灰袍仙士冷冷道:“不懂规矩。”
灵秋闻言一声轻笑,道:“江湖规矩,历来比试之后要留出时间供修士恢复调整,今日你们咄咄逼人,不断催促,致使败者力竭,胜者重伤。”
她指向远处浑身是血,虚弱倚靠在于风身侧的云靖,刻意回避了他灼热的视线 。
“既然主司可以如此不顾规矩,枉顾性命,剑士一样可以打破常规,另辟蹊径。你不顾惜我的性命,我又凭什么守着规矩,顾及你的体面?”
灵秋盯着一蓝一灰两道身影,挑衅地说:“两位若是怕了,只管一起上场。”
她扯开发带,捏在手上:“方才在座诸位都瞧见了,我手中铁剑早已沉入江水,所以与你们对打,这一局,我只用绸带。”
一阵风过,吹起她青丝飘扬如瀑。红绸张扬,灵秋笑得更张扬:“怎么,话及此处,两位还是不敢应战吗?”
全场鸦雀无声。
“疯了。”
江芙目睹灵秋口出狂言,紧紧揪住逍遥散人的衣袖,急道:“师父,快想想办法啊!”
要是两位仙士真的被激怒下场,师妹就完了!
霍羽也跟着说:“师父,要不您赶紧上场去吧!”
兰翘兴奋地附和:“是啊,师父,您快上场去帮师姐打架吧!”
“上上上,上什么上。”逍遥散人狠狠抽出发皱的衣袖。
他看向高台中间始终沉默的白衣女人,负手泰然道:“放心吧,不可能打起来,你们以为阳华仙会是什么?菜场啊。主司和剑士打起来,还二对一,传出去太霄辰宫还要不要脸?看着吧,最厉害的那个马上就要出手了。”
话音刚落,只听那蓝袍仙士哼哼一声,怒道:“你要打,我就跟你打!只怕你今日有命叫板,无命下台!”言罢,径自飞身而下。
白衣女人指尖溢出一道流光,捆仙锁似的,刷刷几下绑住他,禁锢了一切动作。
女人柔媚的声音响起,带着三分慵懒:“入门多少年了,怎么还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蓝袍仙士小声唤了声:“师叔!”
白衣女人丝毫没有理会,她望向灵秋,笑道:“阳华仙会是为太霄辰宫挑选弟子,也是为天下苍生挑选护卫与倚仗。待来日,你们这些年轻人走入尘世,除魔卫道,难道穷凶极恶的魔族会在大战之后,好心留给你们机会修整吗?”
她的语气柔和,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仪:“阳华仙会历来如此,无法适应只能说明你的修为尚弱,还不足以成为一个合格的斩魔人。”
除魔,斩魔,穷凶极恶。
她每说出一个“魔”字,灵秋的太阳穴就狠狠抽动一下。
她在心里拼命完全带入凌秋的角色,深吸一口气,反问道:“仙尊的意思是优胜劣汰,今日在这场中重伤乃至死亡的修士都是求仁得仁咯?”
“自然。”
“敢问太霄辰宫之人使命为何?”
“除魔卫道,护佑苍生。”
“敢问苍生几何?”
“天下之大,俱是苍生。”
“那你有没有想过,今日在场的修士若不死不伤,走入人间,也能除魔,也能卫道,也能护佑哪怕一个、两个所谓的苍生。天下之大,并非所有魔族都是穷凶极恶……无法战胜之辈。”
灵秋道:“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人被杀,就会死。受一次伤就会留一道疤。这些人原本可以死在与魔族对抗的战斗中,如今却因为不合理的赛制,为了太霄辰宫虚无缥缈的名声,死在同僚手上。”
她看着白衣女人,一字一顿地说:“这不是除魔卫道,而是自相残杀,草菅人命。”
“还有符修。”
白衣女人皱了皱眉,灵秋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接着说:“我知道,阳华仙会历年只收剑修,无非是觉得修剑道的人更厉害,能多杀几个魔族。”
“我只想请问仙尊,都说人间北方仙门世家历来多符修,你们如此急切地寻求剑士,是否这些修符的人在太霄辰宫眼中都是不堪一击之辈,整个北方是倚仗太霄辰宫的庇护才得以在魔族手中苟延残喘至今?”
人群泛起喧闹,看台右侧,原本安稳看戏的北方修士此刻全都开始交头接耳,十几位世家家主也忍不住将目光齐齐投向白衣女人,微微皱了眉。
整个人间以绵延的山脉为界,划分南北。
南方有大大小小的仙门,有太霄辰宫,北方则世家林立,被古老的氏族牢牢把控。
自从徐悟建立太霄辰宫,世家权力被大大削弱。灵秋的这番话不仅贬损了符修,更动摇了最根本的东西。
她用寥寥数语便将这整件事加码到了全然不同的高度,简直是把人架在火上烤。
无数窃窃私语中,灵秋看见白衣女人明显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
“天下修士俱是一家,均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何来南北剑符之分。太霄辰宫从不敢妄自居功,至于阳华仙会,对打、试炼均由参赛之人自己把握程度,若力有不逮,随时都可以退出,自由决定,又何来草菅人命之说?”
她轻声慢语,挥手拖回那被绑在半空中的蓝袍仙士,笑道:“你若执意要与这位姑娘比符,那便比吧。”
“不过,”白衣女人看向游观青,“即便侥幸赢了,下一场还是要与剑修对上。到那时,可不会再有人答应以符换剑了。”
“多谢仙尊成全。”
灵秋浅浅一笑,终于转身对游观青道:“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