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是没有那个意思。
那是下下策,下下策就是拖周道森入水,她才能联系上陆平威,她只是那么想,但并不敢实施,昨天去搏击馆之前喝了点酒,事态有点超出想象了。
“你要见他吗?”周道森将手边的书本搁了下来,那里头夹着一个树叶形状的金属书签。
程欣没有转过这个弯来,周道森对自己和对别人都有高标准,他是政法系出身,父母都是书香门第,周道森有着自己的行为准则,他不与乱七八糟的人来往,就是陆平威不主动,都难以和周道森保持联系到现在,周道森无论是交朋友还是其他方面,都算是世俗上比较标准的那一套。
他深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听陆平威说从前比现在更严格,但凡你做人有点问题,就会被周道森拉入黑名单。随着年龄增长,知道了社会不再是非黑即白,周道森才一点点降低了对他人的标准,但仍然有着坚不可摧的原则底线。
如果是这样,周道森应该对她昨天的行为无法原谅才对,可听他这意思,似乎还是更倾向于帮她?
程欣不能确定。
“我可能需要……”
“他不想见你,”周道森很快打消了程欣的美梦,“我不问你们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是谁的问题,我只一句话,我这儿不是收容所,我也不稀罕管别人的事,你要是想见他的话,我可以出于情意最后帮你联系一次,但你能不能说服他见你,能走到哪一步,都跟我没关系,不要再来叨扰我。”
周道森很忙,忙着法考,法考之后还有一堆官僚主义的考验等着他,他没时间处理自己的情情爱爱,更没时间招待别人。
程欣怎么会听不懂呢,周道森跟她本就没什么交情,跟陆平威也算不上最好的那一派,能收留她一晚上都不错了,程欣懂分寸,说:“我明白的。”
她将头发挽了起来,三两下绕在一起,银簪子扎了进去,她等候审判似的说:“有些事,我想当面跟他说清楚。”
周道森不过问其中缘由,也不想知道程欣是怎么想的,他只当个中间人,拿过手机来给陆平威又甩了一通电话过去。
程欣守在一边看,拳头紧紧攥着。
在周道森的几句话之后,手机又再次交到了她的手里。
这一次程欣没有像昨天那样发狂,她平静地看着,纵使满腹情绪也没有在周道森面前表现,太阳很高,刺目惹眼,程欣举着手机放在耳边,一句话克制又冷漠:“是我。”
周道森站起身,提着书本走了进去。
他蹲下身,摆弄着宠物机。
新型的宠物机喂食器功能繁琐,需要用心琢磨一会儿,周道森把水架安装上,对着说明书,调试好以后,只需要加入食物和水,往后不用他亲自动手,定上时间就能自动投喂猫狗。
苏牧犬的体型极大,这只狗来历复杂,本不是出自周道森的意愿要养的,是他妹妹和当时的男朋友一起养的狗,后来两人分手了,周谈希去了贫困山区做法律援助,至今未归,这只狗就辗转到了他周道森的手上。
周道森不想养狗,叫周谈希把狗给别人,周谈希舍不得,千叮咛万嘱咐,一口一个“好哥哥”,连哄带骗给她的爱宠找了个新主。
周道森虽然不想养狗,但自从这条狗跟了他,他也没亏待过它。
一开始周谈希还不是很放心,三天两头打视频电话来检查,怕他哥把她的爱宠给养死了,直到确定苏牧犬活的好好的,这两日才消停。
程欣跟陆平威这通电话聊了五分钟。
周道森没有过去打扰。
手机交还周道森时,程欣说:“谢谢你周哥,搏击馆那边我会过去解释的。”
搏击馆那些人的反应周道森想得出来,程欣过去不会有任何改变,只会让那些人更来劲,周道森说:“不用了。”
程欣在一边坐了下来。
周道森问:“他答应了?”
如果是周道森开这个口,要求陆平威一定要来见程欣,那么对方看在他的面子上是会赏脸的,可是周道森没有这么做。
程欣闭上眼睛,垂眸点头。
周道森说:“有些人的相识是孽缘,别钻牛角尖。”
他依然没有打听程欣和陆平威结束的原因,他不感兴趣。
程欣靠在沙发上,眼里泪花打转,可她在这里黯然神伤,陆平威那边怕是搂着新人开怀大笑,无关痛痒。
周道森递给她一杯热水,程欣向他道谢,行尸走肉地坐在那儿,头也不抬,周道森示意她那根银簪,说道:“丢了吧,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欣聪明人,听得明白话底。
她默不作声,只是把簪子拔了下来。
她想用这根簪子自我了断,又想陆平威活的好好的,于是紧紧握在手里,不一会儿又想起情人节那天陆平威把东西交到她手上对她说的那番话,心始终无法彻底狠下去。
“周哥,”程欣将簪子的尖头对着自己,“是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
爱你的时候你什么都好,不爱你的时候连通电话都嫌厌烦。
她曾觉得陆平威就是她往后的幸福,是拯救她于窒息的原生家庭的救赎,可她错大了。明明那时候身边人都在提醒她陆平威不是安分的主,她也一意孤行,认为自己是他的例外,是他的真爱。
周道森知晓程欣心里不会好受,他始终盯着那根簪子,声线平静地说:“每个男人都是陆平威吗?如果你问这个,那不是。”
“所以是我命不好,遇见了男人中的垃圾?”
“也不是,”周道森说:“男人与女人都有一波相信真爱的,一波权权衡利弊的,一种安分守己的,一种吃里扒外的,人太复杂了,细分能分出无数个种类来,但最后都归于两种,也就是我们常规意义上定义的好与坏,情债就更繁琐了,不合适分道扬镳即可,没必要去追究自己哪儿错了,对方为什么这样,除了为难自己,消耗自己,没有任何意义。”
程欣的头发散乱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周道森和陆平威是朋友,却是两种品质,她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何况被一个男人推倒,转头又要另一个男人来搀扶她,这太蠢了。
“我这话周哥忘了,”程欣站起来,“不会打扰你太久的,今天跟他见了面,我就会离开,谢谢周哥的照顾。”
周道森不喜欢被人叨扰。
程欣感知得到。
她收拾好情绪,要去准备下午的见面,走到卧室的房门前,又想到什么,回头问:“床头那瓶醋是?”
周道森说:“弄来给你醒酒的。”
程欣皱眉:“……醋好像不解酒。”
倒是听过醋能解酒的传闻,不过程欣也是个酒蒙子,咨询过正儿八经的医生,醋并不能有效解酒。
“我没指望肌酸降低乙醇浓度,”周道森说:“为的是你发疯时往你嘴里塞上这么一口。”
他不想被投诉。
还不知道邻居是怎样的人。
程欣听到这个解释,愣了好一会儿,随后扣了顶帽子给对方:“周哥,你对女生真的很不温柔。”
她说的没错。
周道森没有反驳。
程欣很好奇:“我一直没有看到你身边有异性,你没有女朋友吗?”
周道森说:“没有。”
程欣又问:“没有女生追你吗?”
周道森将手机摔在书桌上,线条流畅的臂肌若隐若现,搏击台上一穿五的身材下海都得以万为单位计算,却偏偏清心寡欲地说道:“没什么意思。”
他没有固定伴侣的类型。
也不知道对什么样的人感兴趣。
身边优秀的异性不少,但他都不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