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炁至会阴,沿督脉经尾闾、命门、大椎、玉枕至百会,再转任脉过膻中、神阙归关元,复入会阴完成小周天循环。
炁沉丹田,经会阴分注足三阴经,吸气引涌泉之炁沿足三阳经回会阴,过督脉三关抵百会,顺胆经分支至承浆,舌抵上腭接任脉,炁归舌尖与呼气相接,贯通百会与涌泉完成大周天循环。
致虚极,守静笃,凝后天之炁,感先天之炁,弃凡尘、散无形,随天地之波涛,游宇宙之浩瀚……如惊涛骇浪,如绵绵细雨,慢慢收于泥丸、凝于绛宫,下沉黄庭。
微睁眼眸,余下四寂,犹感灵气浮蒸于体外。室内昏暗而室外澄明,玻璃窗分割两极,恰时黄昏射竹、静影疏斜,窗外的,犹似一块巨大的琥珀。
我走下床榻,倚于门框,感受着自然之气,以及融融的夕阳暖光,仿佛又在竹林深处,看见了那个犹豫徘徊的身影。
林青,已走了三日。我与她约好三年修行期满再见,她答应了。当日并未见到玄素真人。真人突然闭关,指派长春代为教导,但名义上还是玄素的弟子。
虽感觉事有蹊跷,但也不好明说。长春倒是乐于此道,带着我不紧不慢的对着上位行了拜师礼。在我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师尊的空位后面是如天幕般磅礴的太乙救苦天尊降世图……
当日,大峨山确实与现世不同,极少有建筑,唯有山顶的长青宫;二峨却比现世还热闹,亭台楼阁各处“适时而生”,犹如簪满珠玉的仕女头。末了,我被安置在二峨山麓的杂役弟子排房,长春教了我练炁之法便离开了。说是三日后再来寻我,带我去见其他几位师兄,顺便去天青学院报道。
可今日已是黄昏,大师兄怕是不会来了。
这几日倒是清净,左右围墙外的师兄弟都是晨出夜归,极少听到声响。我一个人住在这个小院里,从未出过门。每日见到的,只有送饭的小师弟(看上去年龄比我小,不知道这样叫是否合适),但也没说过话。
可是,天已将尽,他今日也没来。
寂寥寥空庭晚,悻悻然归山房。取了避寒的外套、穿了鞋,便出门了。
原来左右的师兄弟们并不像我一样一人一房,他们都是四五人合住的,院子虽大一些,却空空的,只有我是有竹荫遮蔽的。
走出这排山房,后面还有四五条岔道,想必后面也还有四五排房。上了台阶步入上山的主道,才发现对面也有一片房。看来这个区域,是杂役弟子集中的区域。
路上行人寥寥,日光昏暗,更显得前程晦暗了。正泄气时,却见前方一道金光闪过。原来是峰回路转,将先前遮蔽的东西显露了出来:
一座横跨主道的牌楼傲然挺立于两峰之间,牌楼上明亮的金属匾额与夕阳遥遥对视,于沧茫山色中显露出一撇亮色。而我刚好承接了那一撇亮色,并于璀璨金光中寻得四字——天青学院。
原来这就是天青学院,仅一座牌楼就如此气势,可见一斑。
果然,再往上行,便隐约见到了牌楼后面成片的建筑挤满山谷,亦是飞阁流丹、雕梁画栋,琉瓦蓝田、勾心斗角,再加上此时霞光氤氲、气势正盛,非一般建筑可言。
“小师妹——!”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突然走过来与我打招呼道。
“你好!”我本能地礼貌性问候。
“你好什么呀?叫师兄,师兄以后罩着你!”他指指自己宽阔的胸膛道。
“……”我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新来的?”他凑近我耳边道。接着又跨出一步上下打量我,“之前可没见过你。这个时间还上学院,忘了拿东西?”
“不是。”
“不是?哦——”他用手捂住嘴极力压低声音道:“那是肚子饿了才想起来要去斋堂吃饭?”
“斋堂?”原来这附近就有食堂,正好。
“你小点声儿!”他埋怨了我一句,差点要捂住我的嘴,接着自己扯着嗓门道:“正好师兄也修炼入迷忘记吃饭了哈哈哈!走,师兄带你去。”
“……”
“不是这边!往右走。” 看见我仍往前走,他拉住我将我带到道路右侧的岔口,这才松开手。
“这边?”
“嗯。”
“多谢师兄!”
“不谢不谢!既是新入门的小师妹,师兄理应罩着你,是吧?”说罢,他大摇大摆地走在了前面。
“嗯,谢谢师兄!”我不知不觉便笑了。
“啊哈哈哈!看把你客气的。”他转过身来,笑意更浓。
……
“师兄,斋堂好像要关门了。”一路闲聊着过来,时间倒是过得很快,但天已尽黑。斋堂里面空空如也,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慢悠悠规整桌椅,与门口严阵以待抱胸而立的两个“门神”对比鲜明。
“果然!”这位叫司徒世峯的师兄拦住我早有预料般感叹了一句,随即带着我小心避开门口守卫的师兄,从旁边溜进了一个巷道。很快,他在巷子里找到一间不起眼的小门,钻进去就有一位胖大叔叫他“少主”,然后将我们引进了里面的大堂。这大堂除了家族神台就是几张大桌子,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客厅。这小少爷进去后念叨了几个菜名便选了张桌子“躺平”了,顺便拉上我坐在他旁边。稍一了解,才知道这是他们司徒家的小厨房,里面的人都在旁边的斋堂做事。但这些人并不是专程来做厨师的,仅是为了应付学院的某项规定,于天青学院学道才是他们的正经事。具体还不甚了解。不过在我看来,学道和做厨师都是他们的分外之事,照顾小少爷才是他们的分内之事。
饭间,他道:“余师妹不是大家族的人么?怎么感觉你对这里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刚才在斋堂门口,要不是我拦着,执法堂的师兄就把你带走了……还好遇到了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他竟有些后怕。
“为什么要把我带走?有什么后果?”
“不久前执法堂新增了一条不守时事例:过时用餐。逮到就扣一分,扣满十分就扔出去。你说我们要因为这个原因被天青学院除名,回去多丢人?”
我不禁一笑,道:“那倒是,没想到天青学院的规则如此严苛。你们都是大家族的人吗?”
“也不全是,不过你看起来也不像是宗门内的人。”他吃了几口饭,继续道:“当年,人间几位大能合筑峨眉结界,除了灵境山那位,其余皆是仙家宗门和修行世家的长辈,而玄素真人当时还未起势,所以这峨眉山结界看似归长青宫管,其实大家都拿着秘钥呢!”
“嗯?”
“你去过大峨山吧?”他放下筷子,道:“真人好静喜幽,根本不喜欢这么多人和建筑,就喜欢融于山色、和光同尘,所以拒绝不了各宗门世家源源不断地塞人,就设立了极严苛的法度,随时往外面撵人。当年,这里人最多的时候有近三万人,宗门天骄和世家子弟哪个都不缺钱,带着工匠和仆人把这里里里外外都建了一遍。由于人多事杂,就有不长眼的触及了降魔大阵,引来骚乱。真人瞬息而出,稳住大阵,接着便以此为由将所谓与修行无关的‘闲杂人等’全都撵了出去,并敬告天下:天青学院自今日起自给自足,无能者勿进!这一下就少了两万五千人。余下的五千人不过三月也因为无法自足而被淘汰了近半数,剩下的三千为了宗门和世家颜面痛改前非,事事无不躬亲、凡事小心谨慎,仍抵不过执法堂年年更改法规、增加细则,百年后,就只剩下了一千人。这一千人还包括每年往内进的人——我听说真人的削减目标是五百人,真是教人人人自危啊!”
“这就是这里的几位师兄在斋堂做事的原因?你们……为什么不留在自己家族或者宗门内修炼?”何必来吃这个苦呢?
“谁不想呢!可八百年前,玄素真人就是当世修道第一人,如今还是,为了开悟修行,吃点苦算什么!而且现如今人数少了,反倒显得我们稀贵——我每次回家都要穿着天青学院的校服四处晃荡,走到哪里不是惹来一顿艳羡?何其快哉!”
“……”
“想当初那半山腰的地方不过是一片不毛之地。而今却楼阁林立,成为修真界第一大学院。除了人数不及其他,哪一项不是舍我其谁的位置!”
“嗯——厉害!”
“是吧?你知道咱们这校服是什么颜色吗?”
“黑…黑红色?”
“是天青色。院长说天青色是黎明之色,寓意着启明和生发。”
“哦……”
“这天青色校服是学院师姐用灵蚕吐丝织锦而成,材质非同一般,除了华美还自带防御法阵……在这里,我们这些穿着锦衣华服的学院子弟都是外门弟子或者叫做杂役弟子;而真人座下弟子及其亲传弟子才是内门弟子,他们住在长青宫,而贯穿素衣。”
“跟你们不一样?”
“不一样,谁家内门弟子穿素衣?只有长青宫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