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租的白色轿车溅满了泥点子,正倾斜着车身,万分狼狈停在泥泞山路上。
天空染上赤色,羽毛般舒卷的云层间隙,透出西沉的日光。
他靠在车边,静静地望着夕阳的方向。
面前的梯田中蓄满了水,映着天空的色彩,胭红、浓橙、鹅黄,层层叠叠地流淌着,深褐色的田垒沿着山坡的走势,勾勒着流动的波纹,交错的颜色融为一体,立体而绚烂,时而如骏马之形,时而如卧龙之态,美得让人窒息。
视野里风景无限,鞋子和裤脚也挂上了山野的馈赠,当真是不虚此行。
他没有动身,似乎要等到太阳完完全全落下,等到星空成为他的幕布。
远远的,发动机的轰鸣仿若年轻的马儿,充满激情地响亮着,由远及近。
一辆迷彩色的越野车拐个弯儿,距离不到三米才慢慢停下,几乎要顶上白车屁股。
“咋滴,哥们儿,车陷进去啦?”
车门开了,下来个男人,个头挺高挺壮,四肢颇为粗壮,面目却精致,还化了妆,发型立整着,像是来自摩登都市的潮男。
没想到在这么南的地方,却能听见东北话的调调。也没想到在这么偏远的山里,见到了一位精致潮人。
白车旁边的男人微微挺身,站直身子才回答。
“嗯。还有,电瓶坏了。”
东北男人看看前路,挑挑眉问道:“这条路是去寨里,你也去?”
“嗯,要去住一周。”
“巧了不是,我正好在那旮沓旅居!”东北男人不由分说,利落地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条明黄色的拖车绳,“这种山路,普通家用车要走都得好好保养,小心底盘。你这可好,还是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以次充好的车!”
他也不等男人说话,自顾自地把拖车绳拴在小轿车的保险杠附近,熟稔地打了结,另一端拴在自己车上。
“吕逸明,你叫我大明就行!”吕逸明热情地伸出手。
男人淡淡和他握手,声音依然平静,“周遥川。”
“喔!周老师啊!”吕逸明恍然大悟,笑得嘴角上天,“怪不得看着脸熟!我关注老师挺久了,特别喜欢你的偶遇栏目!”
周遥川礼貌地笑笑,“谢谢,今天也很幸运……能借手机用一下么?”
“喏,周老师是要拍照?”
周遥川双手接过,打开相机,对风景毫无留恋地翻转镜头。
画面中赫然出现了两个沐浴在橙色光辉下的人,一个笑容灿烂,一个似笑非笑。
“风景感受过了,人更值得记住。”
吕逸明十分配合地比了个赞。
“周老师怎么,这风景已经拍过了吗?”
“设备都没电了,记在脑子里。”
“手机和车都没电了还能心态这么稳地看风景!”吕逸明啧啧称奇,随后走向自己的越野车,“周老师你让让,我把车先拉出来。一会儿我再上前头拉你。”
“谢了。”周遥川退开几步,表情依旧友善,但始终有种说不上来的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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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台寨距离梯田景区不太远,到达寨头老树的时候,天已然黑得差不多,月亮也未升起,只能远远地分辨出在山坡上错落有致的轮廓,还有黑夜中忽明忽暗的灯光,正等候着归来的游子。
车只能停在村外的场地,里面由石板路与台阶通达到寨子的每个角落。
周遥川没有预定村落里的住宿,吕逸明便顺水推舟,把人请进自己长租的蘑菇房里。
蘑菇房是哈尼族的传统民居,用石料和土筑成,隔热又保温,通常有三层高,比平顶的土掌房高出一层蘑菇似的顶。
最顶层的仓库由茅草盖成蘑菇形的斜面,常用于存储粮食,外面还有一层平台便于晾晒粮食,中间一层住人,最下面住牲畜。
牲畜是没有的,就放了一堆扁担农具。
周遥川背着背包,踩上仍然有些滑的石板路,跟着吕逸明七拐八拐,这才走上一道楼梯,来到房间中。
房间不大,点亮白炽灯后,显得越发局促。
正中是个方形火塘,两旁隔断隔出三块区域,床铺倒是有两张,杂物堆得有些乱,还有一片工作台似的地方,放着蒸溜器和瓶瓶罐罐。
“嘿,这屋子,可算是来且了!周老师,条件简陋您多担待,要住不惯,明天再给您找间民宿。”
周遥川环顾片刻,“这里不错。我不挑剔。”
“周老师是北京人?不像啊。我那北京的朋友老嫌弃我这儿,说我小家子气……咋说来着,啊对,不局气。”吕逸明摸着下巴,模仿得像模像样。
“从小家里就带我出去,睡过车里,住过窝棚,不挑地方,也不挑吃喝。”
吕逸明恍然,“哟!那有周老师这个旅伴儿老省心了!周老师,我打个申请,我想发咱俩合照,成不?”
“可以,艾特我,我转发。”
数分钟后的微博。
周行旷野:途经西双版纳,来到元阳梯田。雨后偶遇调香师吕老师。//闻香斋斋主大明:和@周行旷野老师非常有缘!我问他在这段山边的直道怎么陷下去的?你猜怎么着,周老师说,为了避让一只兔子。老铁们,给有爱心的周老师点赞!
香野生活:闻斋主更新了!双厨狂喜!
我要去旷野唱征服:周老师太善良惹!爱了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