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虞!"
谢凛大喊,霜气在水面凝结出数丈高的冰墙,挡住守卫的攻击。他向来冷峻的面容罕见地出现裂痕,却在看到谢非虞动作停顿后卡了壳,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的性子太冷了些,而有的话长时间不说,便愈发难以启齿。
最终还是叶望舒替他开了口,姑娘的金丝缠住几只守卫的脖颈,高声道:
“万事小心,千万注意安全!”
谢非虞笑了笑,没回答,化作小小的黑点,连带着那些幽蓝火焰一起,消失在湖面尽头。
夜晚的湖水冷得刺骨。
他纵身跃入水中,幽蓝火焰在身周形成气泡,将浑浊的湖水隔绝在外。
笼罩水下宫殿的透明屏障已经破碎,发光的鱼群没有方向地乱窜,谢非虞灵活地避开四处游弋的守卫,朝着深处潜去。沧溟的本体——那座巨大的宫殿正在缓缓蠕动,伸出许多条章鱼手臂在水中舞动。
“找到你了。”谢非虞眯起眼睛,看向沧溟身下那个散发着血腥味的青铜鼎。就在他即将靠近时,整座宫殿突然剧烈震动,一条粗壮的手臂横扫而来。
少年身形一闪,银铃化作短刃斩断触须。更多的手臂从宫殿底部冒出来,谢非虞在狭窄的缝隙中穿梭,艰难地朝着青铜鼎的方向行去。
他双手捏诀,靛青色的火焰熊熊燃烧蔓延成火海,将附近作为沧敏眼睛的贝壳灯灼烧得闭合起来,迸出一股股粘稠的液体,在接触到少年衣角的瞬间腐蚀出一道道裂口。
“嘶,”他嫌恶地皱眉,“确实很恶心啊。”
终于,他一个翻滚落在盛满浑浊血液的青铜鼎前。
他把曈昽注入手中银铃,幻化成两枚小巧精致的匕首,接着用指尖划过匕首锋利的边缘,将鲜血滴入青铜鼎中。
血液接触鼎身的瞬间,地面上烙印的符文次第亮起,幽蓝光芒顺着龟裂的脉络流淌。
"果然有用。"他低笑一声,又拿起匕首往手腕上来了一道。
沧溟的嘶吼透过水波传来,庞大的身躯剧烈抖动,震得四处簌簌落灰。七根金针从谢非虞眼前浮起,感应着妖气向上方飞去。
过了一会儿,滴答下落的鲜血止住了,远处金针朦胧的光亮停在半途。
谢非虞举起匕首,面无表情地在原先的伤处上又更重地划了一下。鲜血涌出的瞬间,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黑色纹路,指甲变得尖锐起来。
金色的光芒随着鲜血坠入鼎中的声音越飞越远。
"杀光他们……"
不知何处响起黏腻的低语,诉说着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像是贴着他的耳畔传来。
"看见了吗?那些修士虚伪的面具……"
声音化作无数细小的虫豸,啃噬着他的理智。
“你明明可以……”
“撕碎他们的喉咙……”
“就像当年那样……”
“够了!”
谢非虞的喉间溢出低吼,猛地咬破舌尖,铁锈味在口腔炸开。他单手结印,迫不得已把一枚匕首重新化为银铃,绕在手腕上发出清越声响,勉强压住翻涌的杀意。
“可怜…无能软弱之辈……”声音逐渐不甘心地低下去。
少年松了口气,但皮肤表面细密的黑色纹路不褪反增,他的耳朵逐渐变得长而尖,上面生出毛发,像某种凶兽的鳞甲。
"真是...麻烦啊..."他侧耳听了下上方的战斗声,喘息着又划开一道伤口。
沧溟的挣扎似乎越来越弱了。寂静的湖底,谢非虞能听见自己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翻涌的暴戾与杀戮的欲望正在侵蚀他的理智。
说不上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还是共生蛊的两个宿主离的太远引起的连锁反应。
谢非虞视野边缘泛起血色,银铃在手腕徒劳地叮咚作响。
每滴落一滴血,诱哄的低语就在脑海中回荡一次。但银铃的声音始终未断,像一根细线般拽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就在意识即将被吞没的瞬间,头顶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少年迟缓地抬头,看到不远处飘着一团熟悉的桃红色——连翘正用避水符撑开气泡,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赶。
少女绣着金边的裙摆,绽放在水里,像是一朵凝着朝露的花。
"谢非虞!"她的声音透过水波传来,失真得有些滑稽,"你脑子进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