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的天突然阴得厉害,茶肆檐角的风铃发了疯似的乱撞。林轻舟踮脚去收晾在竹竿上的碧螺春,青瓷罐子刚抱了满怀,豆大的雨点便砸在额头上。
"要变天。"他朝后院喊,"楚翊!收茶!"
回应他的是林逸咯咯的笑声。透过月门望去,楚翊正单臂托着孩子摘石榴花,粗布衣袖挽到手肘,小臂肌肉随着动作绷出漂亮的弧度。雨点打湿了那人鸦青色的发尾,在阳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翊哥哥是落水狗!"林逸揪着楚翊的衣襟晃悠,虎头鞋甩出老远。楚翊扬手接住绣鞋,顺势将孩子抛了个高:"小祖宗仔细着凉。"
林轻舟倚着门框啃脆桃,果肉溅出的汁水顺着指尖往下淌。楚翊转身时正撞见这一幕,喉结动了动,石榴花枝"咔嚓"折在掌心。
"掌柜的这吃相......"他捻着花瓣走近,"倒像只偷腥的猫。"
"总比某些人强。"林轻舟抬脚将桃核踢向他膝窝,"昨儿是谁偷喝我的......"
惊雷劈开云层,暴雨倾盆而下。茶客们惊叫着涌进前堂,苏小姐的鹅黄裙裾在雨幕中绽开,像朵被揉碎的迎春花。
……
"劳驾让让!"扛着鱼篓的老汉挤到柜台前,"这鬼天气......"
楚翊不知从哪摸出条粗布巾子,挨个递给淋湿的客人。经过苏小姐时,帕子故意在青砖上滚了三滚,沾满泥水才递过去:"姑娘擦擦。"
林轻舟踹他小腿:"上炭盆。"
暴雨在瓦当上敲出急促的鼓点,茶香混着潮气在厅堂里氤氲。林逸抱着算盘当木马骑,冷不丁撞到苏小姐膝头,锦盒里的胭脂滚了满地。
"对不住对不住!"林轻舟拎起孩子后领,"苏姑娘的胭脂钱记我账上。"
"不妨事。"苏小姐俯身时衣襟微敞,海棠红的肚兜系带若隐若现,"倒是林掌柜的衣裳......"
楚翊的铜壶重重砸在案几上,沸水溅湿了美人绣鞋。林轻舟反手将抹布塞他怀里:"烧水去!"
……
后厨蒸汽缭绕,楚翊蹲在灶膛前添柴。火光将他眉骨投出深邃的影,那道旧疤在明暗中宛如游龙。林轻舟掀帘进来取茶饼,瞥见他衣摆下露出的半截腰线。
"王寡妇送的秋梨膏......"楚翊突然开口。
"与我何干?"林轻舟踮脚够顶层的普洱,竹青衫子绷出纤细腰身。楚翊的掌心贴上他后腰,热度隔着衣料灼人:"当心摔。"
"摔了正好换伙计。"林轻舟拍开他的手,"某些人不是等着当掌柜?"
前堂突然传来林逸的尖叫。两人冲出去时,见苏小姐将孩子抱在膝头,染着蔻丹的指尖正戳他酒窝:"林掌柜的公子当真玉雪可爱。"
"他不是......"林轻舟话音未落,楚翊已劈手夺过孩子:"小公子认生。"
林逸揪着苏小姐的珍珠耳坠不撒手:"姐姐香香!"
暴雨在暮色中转急,茶客们索性拼桌打起叶子牌。楚翊拎着铜壶穿梭添茶,每见苏小姐靠近林轻舟,壶嘴便"恰好"对准她罗裙。不过半盏茶功夫,那鹅黄裙裾已晕开七八处茶渍。
"楚公子似乎对我有成见?"苏小姐捏着帕子拭泪。
楚翊将杏仁豆腐怼到她面前:"姑娘多心。"豆腐颤巍巍晃出个嘲讽的笑脸。
………
亥时的梆子闷在雨声里,茶客们东倒西歪地打盹。林轻舟在柜台后核对账本,忽觉颈间一暖,竟是苏小姐的狐裘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