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无论他有没有看到那根鱼线,始作俑者都是你。可你全程做了什么?我们家有客人来的时候,你想的不是怎样有礼地招待,而是捣乱,让客人看薛家的笑话。”
薛叔长叹一口气,无奈道:“与宁,你总该……长大一点了。”
从前他对薛与宁没有要求,可是直到见到应雪声,他才知道,原来同龄的孩子,也能表现得足够得体。
不对比还好,一对比,薛与宁明明什么都有,却还不如一个穷人家的孩子。
薛与宁气得嘴唇都抖了,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以前对他百依百顺的父亲,今天却忽然变了卦。
顾知歧站在二楼的阴影中,他高高在上,看着薛与宁脸上流露出茫然的表情,眼瞳里闪烁着恶意。
[我爸很宠溺我,我要什么,他从来没有拒绝过我。与你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不一样。]
顾知歧微微勾起唇角:“不过如此。”
你会体验到的,被自己最信任最亲近最自豪的人,背叛的感觉。
从高楼坠落的人,站得越高,摔下来时,就越痛苦绝望。
他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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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薛与宁看薛叔表情,明白他是不会因为这件事解雇应雪声了。
他又气又恼,忽然,眼睛一瞪,想起什么,又道:“可是他说他喜欢我!”
他气势汹汹地告状,一边得意洋洋,准备被父亲狠狠护短。
他爸知道他最厌恶这些同性恋,更何况,老师和学生之间要是发展感情,那还怎么学习?
何况刚刚也是应雪声自己说的,虽然他后面推翻了,但是说过就是说过,他也不能算说谎。
薛叔闻言一惊,面皮绷紧了一瞬,“喜欢你?”
“没错。他自己说的。”薛与宁看着他态度严肃起来,顿时自负地扬起下巴。
他父亲最宠他了,此人胆敢觊觎薛家小白菜,还是以老师的身份,真不知道应雪声会怎么死。
他等着父亲勃然大怒,把胆大包天的应雪声骂的狗血淋头,赶出家门,然后自己偷偷找几个人,把应雪声绑架了,回敬他刚刚的无礼。
然而,意料之外,薛叔惊讶完后,沉吟几秒,道:“雪声喜欢你?不可能吧,你这么……”
他没说完,但是眼睛不留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薛与宁,不言而喻。
薛与宁被他那有些嫌弃的眼神一看,目瞪口呆。
方才玄关那事,父亲不信自己就算了,结果眼下这事情,他居然也不相信!?
生平第一次,父亲没有站在自己这边,薛与宁差点当场就失心疯。
少年穿着张扬,耳畔的耳钉像是在彰显主人的心情一般,剧烈晃动,他暴跳而起:“我?我怎么了我!我是薛家独子,我们学校的校草,每天排队跟我告白的人排到校门口!男生女生都有!他一个应雪声!爸你什么意思?你瞧不起我???”
薛与宁确实长得不错,他出身富贵,浑身上下无一不是高档精致的装饰,狼尾的发型衬得他年轻又嚣张,有一种朝气蓬勃的帅气,工装裤上还挂着一个长长的银链子,显得他身材修长。
“……我是说心理年龄、阅历。”
薛叔安抚儿子,“雪声稳重,一看就是少年老成的,他有自己成熟的认知,不会选择你这样……”
薛与宁手指都气得颤抖,对自己的老父亲虚虚点了几下,最后气昏了头,摔门而去。
*
薛与宁怀疑自己离家出走的计划要提上日程了。
应雪声这人简直是一颗黑了心的芝麻汤圆,在他爸面前装的一副清冷孤高模样,可一旦在他面前,就撕下那层柔弱的皮。
他学累了,要听应雪声冷嘲热讽一句,“呵,娇气包。”
他气愤应雪声有时候无意碰撞到他,应雪声又说一句,“公主病,又怎么了。”
他学不进去时,应雪声用怜悯的眼神看他,“脑细胞是集体冬眠了吗?这么安静。 ”
薛与宁:“……”你舔一舔嘴巴,能把自己毒死了。
然而,薛叔这次像是下了狠心一样,无论他怎么央求,换一个老师,薛叔都拒绝了薛与宁。
简直是天打雷劈,连最后的依靠都没有了,他因为应雪声,成为了爹不疼的小白菜!
于是薛与宁一开始满心满眼,都是对应雪声这名不速之客的偏见与不满,不断挑刺,不断找茬。
在他即将坐下时,故意抽走他的椅子;在他出门后,故意将门反锁……然而应雪声简直像是脑袋后长了眼睛,他什么小动作都被他收进眼底。
于是坐下时,椅子被抽走的变成了薛与宁;出门后,被父亲揪着耳朵一顿说教,书房的门锁甚至直接卸了;以及愈发堆积如山的作业。
真是疯了!
薛与宁阴沉沉地想,这应雪声究竟是什么学校的,也敢来教他?他算是个什么东西。除了一张脸,有哪里比他薛与宁好吗?
装得要命。说不定教学内容都是从哪里复制下来,吓唬他的呢。
可是无论他问应雪声什么问题,应雪声居然都能解答出来。
薛与宁不服,阅读时又十分不专心,一走神,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阅读。
然而他丝毫不内耗,闹钟一响,就愤怒地摔笔,迁怒于应雪声,“你肯定是故意的!十分钟怎么可能阅读完一篇一千字的英语文章!?”
应雪声看了他一眼。
少年的眉眼冷冷清清时分外好看,那双眼睛眼尾似乎天生带红,瞥人一眼时,似乎自有光华流转。
薛与宁被他一看,嘴巴里骂骂咧咧的话卡了一下,莫名有些耳热,就听见应雪声说:“阅读的时候,不要满脑子想的把英语转换为中文,这样你阅读的速度会很慢。”
“哈?那应该怎么做?”
薛与宁懵逼,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你怎么理解中文的,就怎么理解英文,不要去翻译,不要去转化,”应雪声用钢笔轻轻敲了一下薛与宁的大脑,“用这里,去意会。”
钢笔冰冰凉凉地抵在薛与宁的太阳穴处,他一下子说不出话,又想起前日里应雪声用一支钢笔教训他的模样。
居高临下、眼神里满是睥睨。
少年不悦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轻声训道:“专心,走什么神。”
“哦、哦。”薛与宁勉强回神,莫名其妙坐直了身体,还是有些别扭。
下课后,应雪声离开了,他趴在家里二楼的栏杆看着应雪声离开的背影,嘀嘀咕咕地把应雪声告诉他的方法发在网上询问。
很快就有网友回复他了,“这个方法是对的,我GMAT考过690,现身说法。”
“不止是阅读,听力也同理。不然在一些很考验速度的英语考试中,你会反应不过来,口语也一样。”
“居然是真的。”
薛与宁心里有一丝怀疑,“难道我真的误会应雪声了?”
他又没忍住,盯了一会应雪声离开的背影,应雪声在和管家交谈,侧过脸的时候,薛与宁看见应雪声似乎是笑了一下。
有个很小的笑涡。
薛与宁没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有病,看一个男人的笑涡做什么?
薛与宁决定捏着鼻子,硬着头皮,与应雪声相处。
他冷笑着,心里不以为意,轻蔑不屑,以为应雪声只是一个碍眼碍事的家庭教师。
直到他发现有一天,应雪声居然直接进了薛宅大门,不需要其他人给他开门的时候,他不可思议,火速冲进了自己的父亲房间。
“为什么要给薛宅的密码?”
薛与宁瞪圆了眼睛,匪夷所思,桌子拍得震天响,“他只是一个老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