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声,你真是……”
薛叔坐在他对面,他今天穿了一身中式马褂,有一种阅历充沛的慵懒与放松,他看着棋盘,笑着摇了摇头,意有所指。
“你早就料到这一步吗?”
“怎么会,”少年冷面上浮现一个笑涡,他将那些玉制的棋子收回棋盒中,“出了意外,我总得帮您补足一下。”
“不,是我没控制好自己,在这一点上,我居然不如你一个孩子。以退为进,你想的周到。居然还要麻烦你一个小辈,是我的过错。”
薛叔看上去很是自惭形秽地摇了摇头,他看着眼前的少年,眼里是对小辈的欣赏,他温和道:“辛苦你了。”
“是我应该做的。”
少年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像是一只慵懒的猫。
薛叔视线从他露出来的一小截苍白上掠过,短暂地停留,又收回,眼尾的鱼纹都抖出了笑意,摇了摇头。
还是小孩。
他信赖而亲近地看着少年,“雪声,你真的很聪明,有没有考虑过毕业后,来叔叔的公司上班?”
“与宁恐怕又会闹吧?”
少年看上去很惊讶,他谦逊地一低头,“我能力还是太差了,需要多多磨炼一下。”
“他不会的。”
薛叔语气不容置疑,冷哼一声,“他还是小孩,我做的决定,轮不到他来挑三拣四。”
“这次的事情让我意识到,是我以前太宠溺他了,让他无法无天。”
顾知歧仿佛看见了一个青花瓷瓶,在自己眼前缓慢开裂,仿若这对父子之间的裂痕。
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喝着棋桌上的茶,茶水氤氲着热气,将他的眉眼笼罩,远远望去,像是云山之上垂目的神灵。
薛叔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最近听说有一个道观,算卦求神都很灵,我妻弟明天都准备去一趟。
“最近与宁总有一种给人心浮气躁的感觉,我求他帮忙算一下与宁的卦,可惜只能由那个妻弟的管家代办了。”
他摇了摇头,叹息着笑,“我那个妻弟,生人勿进,看不透他的想法,这次去恐怕也只是为了家族事业。”
他忍不住感慨一声,“你要是见了他,恐怕会觉得闷死。”
明天?
顾知歧若有所思,把玩着手中的玉棋,在棋盘上落下一颗子,“咔哒”一声。
他垂眸,看着木桌上星罗棋布散乱着的棋局,忽而一笑。
“这倒不一定,有一些人,看上去冷漠,但是说不定只是外冷内热。”
“小应是也打算去一趟吗?有什么想算的问题么?”薛叔问。
“我吗。”
顾知歧将茶杯放在桌上,白皙的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发出一声“叮”的脆响,他笑眯眯道:“有呀。”
他撑着脸,目光一下子拉远到很久以后,背后枯树落叶,只有阳光寂寥,影子披落在他身上,像是一个深邃而幽暗的怀抱。
他笑了一下,“想知道今年春天来的早不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