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凌之使劲用手捂着肚子,二少爷路商临想必是听见了,却没有看她,站在了离她两步远的地方。
“请太太安。”
看着一身白色西装的路商临,太太扶了扶额发,语调懒懒的,感觉嘴都没张开:“商临还是这样一表人才,穿上这洋人的衣服,恐怕是能迷倒咱们平城一众太太小姐呢。”
听着太太毫无感情好似背书一般的赞美之词,路商临也回答地敷衍:“太太每次见我都如此说,也没见迷倒了谁。”
太太没说话,象征性地抬抬嘴角,甚至都没扯出来一个弧度。“商临这么早就过来,是来给我请安的?”
“那倒不是。”路商临的实在让简凌之咋舌。对比起来,自己刚才那套虚与委蛇算什么!“有事情要外出,听说大嫂醒了,被太太请来,所以也顺路过来看看。”
太太瞥了一眼简凌之:“我这儿正跟灵芝说些女人家的事儿呢,你就过来了。”
路商临没理会太太想赶他走的意思,继续说:“我进门之前不小心听进去一些。大哥丧期未满,太太就想赶大嫂走了。”
“哟,听听我们二爷这话,好像是怪我逼走商言的未亡人似的。只不过……这话可是简家人自己提出来的,二爷最好还是别被骗了,让咱们路家的财产都被外人拿了去。”
这被划了重点的“外人”二字戳中了简凌之的心。于她而言,自己自然是外人,可是于真正的简灵芝,若听到这样的字眼,心里得有多难过。她决定为那苦命殉情的女子争一争。
“太太明鉴。”她走上前两步,站在路商临旁边,双手交叠放在肚子前面,好似在行礼,实则想让肚子别叫的那么厉害。“灵芝已与家里断了关系,此后若简家人再找上门来,太太只管叫人打出去便是。况且夫君商言所留遗物中的土地铺子,灵芝也早已转交给了二爷打理……”说到这里,简凌之转头看了一眼路商临,正巧对方也正看着自己。简凌之向她眨眨眼,路商临没什么表情,转头对着太太说:“确是如此。”
“我怎么听说,商言名下有一块地,那地皮好像现在已经姓了简吧?”
太太再次拿起茶盏,用碗盖撇了撇茶叶,正好整以暇地等着下方的人解释。
“太太。”简凌之抬头,神情严肃起来,早已没了方才有些谄媚的懦弱样子。
太太举着茶盏的手一顿,复又继续饮了口茶,茶盏挡住了她的表情。
“商言留下的是两块地皮和一处铺子。灵芝记得当日嫁与路家时,路家出的聘礼里面除了一些首饰以外,就是方才太太提到的那块地皮了。只不过因为灵芝嫁妆微薄,所以当年太太只同意将那块地算作我夫妻二人共同所有。如今夫君不在,那地理应在我名下。那么,我将它送给简家,又有何不可呢。”
太太依旧没说话,只是又喝了口水。
“按理来说,我与商言成婚,作为他的妻子,他的遗物应该归我所有,但是我也不想落一个贪图人家财产的名声。所以只将本属于我的东西拿走了。至于另一块地皮和铺子,我自知不善经营之道,所以交给同夫君一母所出的二爷打理,这应该没问题吧。我本来便只是想留在路家为亡夫守丧的,太太却一直拿着财产说事儿,说我一个外人要骗了您家的东西。这样吧,大不了您报官吧,看看青天大老爷怎么断。”
太太听完这些,没急着说话,只是放下茶盏,抬手抚了抚鬓角,有些皮笑肉不笑地说:“以前倒是不知道大少奶奶还有这样一张巧嘴。”
简凌之不想给太太转移话题的机会,接着说:“懂点律法而已,谁也不比谁傻。所以您看,还报不报官啊?”
太太冷哼了一声:“没规矩,你丢的起这脸,我可丢不起。你方才说的,我也要回过老爷才是,请老爷定夺。只不过,以前商言在的时候,你是我们路家的少奶奶。商言现在去了,你这一应开销花费...”
“凌之愿为大爷守丧一年。太太只管留下含笑在东院与我作伴便可。至于开销,我也只求一日三餐正常饭食。”
路商临听到这里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简凌之。
“罢了,瞧你说的,仿佛我们要苛待你似的。这二爷还站在这儿呢,叫他听了我们女人家的笑话。我们路家这几年虽然不如之前了,但也是大户人家,养你一个人也不算什么。”
“太太好意凌之心领。只不过守丧需心诚,凌之不愿铺张浪费坐享其成。所以只求一日三餐的正常饭食便可。一年后,是去是留,全由太太定夺。”
“那便随你去。”太太摆摆手,有些疲惫。“我只求家宅安宁,你明白我的意思。回吧,看着你我头疼。”
简凌之低头憋着笑。“凌之告退。”
“我也还有事,先出门了。”路商临也说了一句,转身要走的一瞬间,看到了简凌之背过身去时嘴角的笑容。
简凌之察觉到了路商临的眼神,连忙敛了笑意,瘪了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