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杜全应了含笑的约,安排在东院儿外面的小花园与简凌之密谋。简凌之挑了一件月白色的衣服穿上,又披上了那件黑色斗篷出了东院的角门。
“怎么找这么个地方啊?”简凌之拨开有些挡路的树枝,左右看着这半废弃的园子。
“前院儿的用人不能随便进主人的院子,再加上您寡居在东院,杜全说这样规矩些。”
简凌之点点头,想到前两天路商临也说了这样的话,遂安下心来。“知道规矩就好。”有规矩的人合作起来让人放心。
“少奶奶,那个就是杜全。”含笑指了指前面十几米处的一个石桌,一个男人站在旁边,身上穿个灰色马褂。简凌之眯了眯眼,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这人跟她想象中的不同,看上去只有三十岁上下,也梳着大背头。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书院的夫子,倒不像是个下人了。
待简凌之走近,杜全上前一步打了个千儿。简凌之来到这个时代四天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行这礼,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就想上去拦,被身后的含笑抓住了手臂。她反应过来这尊卑秩序,遂把手搭在了含笑手上,由含笑搀扶着走到了石凳前。含笑在石凳上垫了个早就准备好的软垫,才扶着简凌之坐上去。
杜全转过身,站在离简凌之不近不远的地方,既能听清楚彼此说话,还不逾矩,简凌之对这种社交距离非常满意。
简凌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等着杜全先说话,这等待的几秒有些难熬。
“看少奶奶您的气色,想来是大安了。”
“托老爷太太福。”简凌之回避了杜全看过来的眼神,假装环顾着四周。“杜管事找我来这里谈,想来时间紧迫,不如直接说说正事吧。”
杜全了然地笑笑,少了一分刚才的拘谨,他从躬身变成直起身子,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简凌之看了看那扳指,惊讶于路家的豪横,连一个管事的下人都能穿戴成这般。看来这个府邸里的穷人只有自己和含笑了。
“少奶奶您也知道,奴才现在……”
“等一下。”简凌之打断他,皱眉道:“别奴才奴才的,清朝亡了多少年了?别自己把自己叫贱了。”
“得嘞,少奶奶您抬爱。您也知道小的原先是王府里当差的,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过来。更何况,我们本不就是您府里养的狗,什么都得听主子差遣不是。”
简凌之摆摆手:“得了,你随便吧。说说你的条件,我想自由出入这路宅,想来你应该有门路吧。”
杜全嘿嘿一笑:“您是问对了人了。这府上主子的事儿小人管不上,可这杂役奴仆的事儿,都归小人管呢。不瞒您说,这府里上下谁眼尖谁手长,谁有门路谁在外面有人,小的都一清二楚。
听着这些含沙射影的话,简凌之也笑笑:“我倒是没那么多弯弯绕,无非就是想找个来钱的营生出去赚点散碎银子养活自己罢了。”
杜全心下了然。“但是您终归是主子,让您出入事儿小,被人看见告诉了太太,小人可担不起这罪名啊……”
简凌之依旧看着那扳指,抬眸睨着眼前的人:“没有门路你也就不会约我到这儿来了。我没时间跟你打哈哈,你只需让我每五日能跟含笑一起出门便可,其他的,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想来你应该也知道吧,太太可懒得管我院子里的事儿。更何况,我也不偷不骗不去外面找男人,无非就是闷得慌想出去活动活动,把做的绣品拿出去卖了换点儿钱改善改善生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儿,杜管事应该不会觉得为难吧?”
“哟,您这话说的小人惶恐了。”杜全又弯了腰,声音小了一些,但是简凌之却听得清楚。“您说的敞亮,小的也不绕弯子了。小人在外面也买了个小宅子,那院子可跟这路宅比不了。可小人也是见过点世面的,就想着能给这宅子中堂里置办点像样儿的物件儿。”
简凌之听到这儿,挑挑眉,迎上杜全的目光,半真半假道:“大少爷书房里有张楠木书桌,你搬走得了。”
杜全听了这话眼睛先是一亮,复又陪笑道:“您玩笑了不是,这金丝楠木的桌子,就算搁王府也是好东西,小人可不敢搬了去,这贱命可镇不住那好东西啊。”
“那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但是你也知道,我现在可没有现银。”
杜全点点头:“这其实就跟谈生意一样,您有需求,我满足您的需求,咱们银货两讫就好。您的事儿我可以帮您权衡着,只要……”他转转眼珠,简凌之有些紧张,但是依旧目不斜视地盯死了他的眼睛。“听说大少爷有一套西洋座钟,工艺很是精致,是二爷从意国带回来的。”
意国?简凌之反应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含笑,含笑冲她点点头:“是有这东西,您之前嫌吵就给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