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病生做这事的时候很认真,头低着,柔软的灯光从上面照射下来,将他长长的眼睫毛投影在脸庞之上,夜晚时分,无论是外面还是屋子里都很静,南应无感受到他的呼吸,还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这些宋病生带来的动静就像是蛾子飞进了玻璃瓶里,不断地在南应无的大脑之中晃动。
宋病生给他涂完药,这才放开南应无的手,旋即退后了几步,对他说:“好了,弄完了。”然后把药膏递给南应无,“这个药膏每天涂两次,大概过两天手腕就不会疼了。今天......谢谢你啊。”
南应无收下药膏,抬眼看向宋病生,一直看到宋病生觉得有些不自在,整个人偏过了头,这才轻轻地说:“不用谢。”
宋病生安静了一会儿,他看着南应无的脸,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完成的那幅画,便问他:“对了,我给你画的那幅画,你要不要看一下?”
南应无欣然点头。
宋病生将它从画室里带了出来,在走廊上把它递给南应无,他很是骄傲与得意地说:“怎么样,是不是一模一样?”
南应无低头看着宋病生的画,对方正眨着眼睛期待着看着他,走廊上的灯光照映在他的眼睛里,把他的瞳孔弄得亮亮的,任谁都无法忽视那样的目光。
他说:“很好看。”
“只有这么一句话?”宋病生顿时不乐意了,他说,“你也太敷衍了,我本来还想送给你呢,不喜欢的话就把它还给我。”
南应无看了他一眼,说:“我喜欢。”也没等宋病生伸手抢画,自己直接把画卷了起来,说,“谢谢你的画。”
宋病生回过头看着南应无走进自己的房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嘴角轻轻地牵了起来。
第二天林雾给宋病生讲课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吃惊,他端详了一阵宋病生的画作,问道:“你昨天做什么了?怎么突然一下跟开窍似的,进步这么大。”
“没做什么啊,林老师你也说了,就是开窍了而已嘛。”宋病生笑嘻嘻地说,“你说说我现在是不是很厉害?”
林雾看着他得意的模样,将他的画放下,说:“瞧你这得意的样子,画的确实不错,继续保持。”
“啊,那有进步就只是口头表扬吗,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奖励?”宋病生故作委屈地说,“林老师,你就让我画画色彩吧,很久不画手也会生的。”
林雾看他狐狸露了尾巴,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用手敲了敲宋病生的脑袋,说:“就你要求多。行吧,我看你也确实有一周没画过色彩了,今天就画这个吧。”
宋病生还没欢呼出声,南应无有些冷淡的声音就从一旁响起。
“林雾老师。”他说。
宋病生闻声抬头望向南应无。
对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脸有些冷,像是有谁得罪了他一般。他扫了一眼宋病生,随即望向林雾,说:“你落在下面的电话一直在响。”
“不好意思,我现在去接。”林雾抱歉地说完,转过头又对宋病生说,“病生,你先画吧。”
宋病生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南应无却并没有离开,他与宋病生对望了一会儿,走进了画室,随便拿了个椅子坐在了宋病生旁边。
从对方进门以后,宋病生就觉得他一直在盯自己,弄得他画画的时候如芒在背,一时竟然有些手抖。
他实在有些受不了,对南应无道:“你今天不用去做题么?”
“做完了。”南应无说。
宋病生说:“做完了,那再做一套啊,跑我这来看我做什么?”
南应无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就见林雾急匆匆地跑到门外,对宋病生说:“抱歉病生,今天我可能不能上课了,我妹妹出了点事。”
宋病生忙站起来,说:“没关系的林老师,你快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那你今天画完,在微信上把画好的作品发给我,我晚上再与你联系。”林雾说。
宋病生点了点头。
一直到林雾离开,南应无才继续说:“你的林老师走了,我帮他看着你。”
宋病生觉得好笑,说:“哪有你这么看着的,我都被你盯得有些画不下去了。”
南应无不说话,宋病生只能叹了口气,继续硬着头皮在南应无的注视下画画。
他一向很会调整心态,不过也就过了十几分钟,他便彻底忘记了旁边的人的存在,完全沉浸于自己的画作之上。
等到他画完眼前的这幅画,准备放下画笔时,南应无依旧坐在他的旁边。
他也不知道是在盯着宋病生,还是盯着宋病生前面的那幅画。宋病生将画笔放下,他的衣服与手上全部沾满了颜料,红的黄的绿的紫的黑的白的,什么颜色都有,很是五彩斑斓。
他本想和过去一样起身先去将自己的手洗干净,然后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可当宋病生用余光看见一旁坐着的南应无时,他忽然就改了主意。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头脑中生成。
他坏笑着看向南应无,对方也疑惑地望向他,然后,就在出其不意之间,他以极快的手法,将自己手上的颜料涂在了南应无的脸上。
南应无:“......”
没等南应无反应过来,他直接将手伸进了自己的颜料盘里,他想着衣服报废就报废吧,先玩爽了再说。
“三花猫!”他嘲笑南应无。
南应无迟钝地用手抹去自己脸上的东西,他看向自己的手,上面全是颜料,他这才意识到宋病生究竟做了什么,也不知怎的,一股幼稚的想法就涌上心头。
他也果断地将手在颜料盘上抹了一道。
两个人乱七八糟地打着,宋病生的衣服上、脸上、手上、头发上,南应无的衣服上、脸上、手上、头发上,全都是颜料的痕迹。两个人在稍大的画室里跑来跑去,到最后却只有宋病生一个人气喘吁吁,用手撑着腰,说:“不打了不打了,我投降。”
南应无站在那儿看着他,尽管呼吸没有宋病生那么急促,却也有些狼狈。
宋病生就这样看着他笑了。
他笑得很灿烂,也很漂亮,颜料洒在他的身上,反倒像是给他披上了一层浓重的色彩,令他万分生动,看着他,南应无心中竟也有些微悸动。
他安静地看着宋病生笑了一会儿,在对方已经快要止住笑意之时把眼睛一眯,然后很轻、很慢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