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顷潇眼看他拿了罐旺仔牛奶,随手开了,扯下易拉环,竟然就那样单膝跪了下去:
“先谈两个月,分手后闭紧嘴巴。不谈就从我眼前滚开,这辈子别让我看见。”
沈顷潇眨了眨眼,最后走过来,警惕地瞥了一眼收银台,把照夜白拉起来:“行了,大哥,别演了。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呢。”
照夜白站起来,但手里还是固执地举着易拉环,面无表情地看着沈顷潇。
“你又发什么疯。”沈顷潇压低声音,“不是为我,你直说就好,我自作多情又不丢你的人。真是……”
他刚刚被照夜白戏瘾发作那一阵子吓到的心脏还没缓过来,“有病去精神科啊,我不是你咨询师。”
照夜白没理他,拿着旺仔牛奶,去收银台结账。沈顷潇出门等他,走出大厅,透过前厅玻璃幕墙,看到外面有一辆黑色车等着。
公司门口是不许停车的,除非是艺人……但车上迟迟不见有人下来。
等了一会,照夜白出来了,一副很没精神的样子。
“你真是那样吗,”沈顷潇拉着他,找了个角落,离电梯远些,不至于被下楼的人看见,门口也看不到这边,“见到喜欢的,就举着易拉环说‘先谈两个月,谈完滚蛋’?你的挪威摄影师已经滚了吗?”
照夜白靠在墙上,垂着头,手紧握着旺仔牛奶,看得出有些抖:“潇潇……”
沈顷潇站在他身边,和照夜白一道望走廊对面的饮水机:
“别这么客气——沈顷潇。”
照夜白明显被哽住一下,“沈老师,我……”
“我更喜欢你十九岁的时候。”沈顷潇说,“顺带一提,我确实有梦男人设,但人设是人设,只是碰巧看你电影比较多。爱豆嘛,总不能装学术大咖吧,文艺逼的门槛比较合适。”
照夜白垂着眼,不敢看他:“沈——潇潇,刚刚是……”
“是真心话,是演的,是下一部戏预热,是开个玩笑,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发作了。我懂。”沈顷潇打断他,拿走照夜白手里的旺仔牛奶,灌下一口,“说吧。”
照夜白很快地瞥他一眼,似乎也知道无法再说什么来挽回,深呼吸几次,才开口:“抱歉。刚刚说的那些……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了,你也不是只和别人谈两个月。”沈顷潇说,“没关系,白老师,我不是打探私生活的人。我们保持专业的关系就好。”他把右手伸过去,“像大阪一样,这次也这么算了,可以了吧?”
照夜白没出声,沈顷潇转头看了他一眼,把牛奶递过去:“喝吧,不抢你的了……等下你家人来了,还以为我为一瓶奶把你欺负哭了。”
照夜白却猛然抬一下头:“我家人……”
“早就来了。”沈顷潇指身后,“车在外面等你呢。临C50X93……”他报出车牌,看到照夜白慢慢躬下身子,仿佛很痛苦似地,蜷缩着差点又跪在地上,“怎么了?”
“没事。”照夜白小声挤出来几句话,“我……稍等……”
沈顷潇看着他这个样子,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忍住今晚的不快,他俯身,摸了摸照夜白的头发:
“行了,起来吧。说难听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难念又怎么样,没有赵天渊,白老师也没有底气和我说那些话,没错吧。”
难听的话,有时候有奇效。他看着照夜白慢慢站起来,脸色惨白,但至少站稳了,“现在你爸来了,”沈顷潇说,“你可以去跪他了。”
照夜白望着他,很认真:“好……我知道了。”他走到走廊垃圾桶旁边,把手里的什么东西扔掉,大概是刚刚那个易拉环——沈顷潇却看到他掌心有红色一闪而过。
这人刚刚在干嘛,握拳吗?手里拿着……
他下意识伸手扯住照夜白,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沈顷潇把人拉住,才想到自己刚刚还讲了难听话,这时突然嘘寒问暖,只会看起来比照夜白还像疯子。
于是他说:“明翌……刚刚白老师在楼上见到过。”
照夜白点头,沈顷潇说:“他不知道你不喜欢被叫做‘赵老师’……下次见面以前,我会和他说的。”
他特地把“下次见面”咬得很重。照夜白听懂了,表情终于松动些,露出恬然的笑容。
还是那种释然的、放松的、甚至饶有兴致的表情,这一刻他终于和沈顷潇记忆里的照夜白对上了号。刚刚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对他爱答不理的、还有什么地方仿佛崩溃了的家伙,通通不再真实起来。真实的照夜白是眼前这一个。
照夜白摇摇头:“没关系……这算什么。沈老师喜欢什么就叫什么吧。”
沈顷潇望着照夜白走去门口,车上果然有人下来,替他拉开车门。
正愣怔着,身后忽然有人拍肩膀,“喂,沈——”
沈顷潇吓得缩了一下,把身后的明翌惊得倒退一步,“怎么了,看傻了?小白一个背影就——”他手里提着之前说好要拿的果切盒子,看了看沈顷潇手里的旺仔:“不是说吃雪糕的吗,胃难受了?”
沈顷潇不说话,被明翌拉进电梯,看到对方又按了顶楼。
“桢哥回工作室了,我怕你被照夜白拐走。”明翌说,“怎么了,很遗憾吗?这个表情,遗憾没有真被他拐走?”
沈顷潇说不上来,电梯爬到七层,才缓缓开口:“我感觉他……不太好。”
“确实。”明翌很内行似地点一下头,“桢哥也觉得他心眼太多……”
“不是那个意思。”沈顷潇说,“他说他很累……好像是真的。虽然他人不怎么样,但是……”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明翌突然说。
沈顷潇的感情进程突然被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打断,一时情绪没处收,“怎、怎……不是,为什么?”
“一看就是啊,”明翌直截了当,“赵小白每次不太对劲,都把你心疼得要死。这次是什么?他们演员卖惨不就那几样,花样还没有我们多……”
沈顷潇表情空白了一瞬,心里好像终于被刺痛了——刚刚大家坐在一起时,明翌每说出一句“赵老师”都让他紧张半天。鬼使神差地,他伴着电梯到达的提示音说:“有没有可能,明翌,你也该学学怎么卖惨的。”
明翌走在前面,这时才回了下头,但还是上了楼梯,回身把沈顷潇拽上顶层天台:“怎么?”
“说不定你卖惨以后,”沈顷潇语气平静,“韩漠桢就会喜欢你了。”
明翌听了,没有像沈顷潇想的那样突然发作,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他把拿来的外卖放在一边,衔着烟,低头拢火。
吐了个烟圈,才开口:“潇,话不能乱说。”
又说:“随便吧。哭吗?哭再大声也没人听见。烟就不给你了,酸奶味的……等会你哭吐了再呛着,不好收拾。”
沈顷潇望着他,想说什么,但话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讲不出。他闭了闭眼,觉得攒足力气骂出来,可能就不会这么难过。
一闭眼,泪水就不停地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