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登脸色一变。

与先前同乌塔交谈时不同，眼前的女孩展露出了毫不留情的攻击性，倘若拒绝回答，他毫不怀疑这柄剑会刺中他。然而她未必能承受得起真相。

“你在想些什么？”

路希发问，利剑离他的脖子近了几分，隐有不耐之意。

戈登与对方僵持片刻，随后，他组织好语言，问道：“你有这个决心承受住真相吗？”

他一说出这句话，路希心内已然明了，她嗤笑一声，“那么显然，毁灭艾蕾吉亚的并非香克斯。”

戈登一时默然无语，他深深叹息，说道：“是的，毁灭艾蕾吉亚的从来不是红发海贼团。但那仍然是一个你熟悉的人。”

“我不喜欢这种遮遮掩掩的对话，何况我不是为了承受真相前来，我来此只为带乌塔离开。如果你有话要说，现在就说出来，否则我不会再听。而不管你如何阻止，我都要带走乌塔。”

戈登终于不再纠结。

“就算毁灭艾蕾吉亚的是乌塔呢？你要带走她，又能带去哪里？她的能力……很危险！”

“你指歌歌果实？”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可怖的怪物，它名叫托特姆吉卡，只有歌歌果实能力者能将其召唤出来。然而——它只为了毁灭而存在。”戈登一口气将真相倾泻而出，“艾蕾吉亚封存着召唤这个怪物的乐谱，三年前，乌塔来到这里，她的歌声俘获了托特姆吉卡，乐谱逃离封印，来到她的面前。”

戈登语气悲痛起来。

“乌塔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唱出了乐谱上的曲子，解放了托特姆吉卡。她的意识被托特姆吉卡控制，红发海贼团尽了全力，撑到乌塔耗尽体力陷入昏睡。可岛上的人，还是全部死亡……那个孩子不能离开这里，歌歌果实的能力实在太危险了。”

路希刷新了一下世界观，恶魔果实的能力超乎她的想象。接着她从戈登的话中提取出重点。

“所以乌塔毁灭了艾蕾吉亚，香克斯为了保护她，决定承担所有骂名。然后他把乌塔丢在这里，和你，这个艾蕾吉亚的国王放在一起生活？”

“……是。”

路希再次不确定地问了遍：“你是艾蕾吉亚的国王？”

戈登点头：“是。”他犹豫了会，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些什么，乌塔毁灭了我的国家……若说我没有心怀芥蒂，那确实很虚伪。可是，那孩子的歌声太美妙了，你一定也听过的。我作为一名音乐家，实在是深深折服……何况，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托特姆吉卡。”

“你的国家确实因乌塔的原因毁灭，所以我不能直接评价你。”路希回道，“不过，我认为香克斯的问题更大一些。”

把女儿放在一个与她有灭岛之仇的男人身边照顾，路希确实没法理解香克斯的脑回路。而且还是放在这么一座只有两个人生存的孤岛上，同时又无法得到与外界的联络方式，戈登即便能在衣食住行上照顾好乌塔，但显然无法与她进行更深层次的精神交流。

那就不奇怪了，她想，乌塔先前的精神状态与当初在风车村那会有很大的变化，虽然对方极力掩盖，但是，她能仍察觉出来，乌塔很害怕她离开。

乌塔不清楚真相，能了解到的是香克斯毁灭了艾蕾吉亚，并将她丢在这里，与刚认识没几天的老头相处。

路希没法代入这种绝望感，因为她没体验过。不过她知道乌塔很喜欢香克斯，因为对方一直说的是，红发海贼团的音乐家。所以她多少为乌塔感到有点难过。不管如何，直接把乌塔留在这里，绝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对方的精神状况已经出了点小问题，再继续待在这里，路希简直不敢想。然而乌塔明显有心结，至于戈登的阻止？她纯粹当没听见。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离开？那天晚上有海军的军舰来到附近吧，要走的话也是可以走的。”

戈登一时很难回答这个问题，路希咄咄逼问。

“因为你是国王，所以还对这座岛屿有所留恋，不愿离开吗？这点我也能理解，不过你刚才是不是还说了，乌塔的能力很危险？”

“你觉得害怕吗？你是真心想照顾她的吗？还是由于这是红发海贼团交托给你的任务，你实在不好拒绝？你真的爱乌塔吗？既然如此，那你也知道，留在这里，对她绝不是最好的选项。”

“就连刚来的我都能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劲，这三年你亲自看着她成长，自然清楚她的心理产生了多大的变化。可即便这样你依旧认为她应当留在这里，为什么？你是想复仇吗，戈登，用这是为了她好的理由？”

“明明她的歌声如此美妙，你身为音乐家，自己也亲口承认，深深折服。可既然你如此赞叹她的音乐，却不愿将歌声外传。你宁愿看着她一天天憔悴下去，也要坚持待在这里。你的内心，其实也希望她死吧。这样岛民的灵魂得到了安息，香克斯的任务完美完成，你也不用日复一日的纠结，能够得到解脱。”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戈登——！”

“你——”戈登忍不住后退几步，情绪失控，喊道，“你根本不明白，托特姆吉卡多么危险！如果让她去了外面，如果再次召唤出来，那么……”

“告诉我，召唤托特姆吉卡的方法是什么？！”

“乐谱！有写有其音符的乐谱！只要再度唱出来，托特姆吉卡就会出现。”

“那就把这份乐谱毁掉。”

“不行，我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非常美妙。这份乐谱！十分美妙！没有一个音乐爱好者能做到亲自毁掉它！”

路希的神色冷了下去，“你是个胆小鬼，戈登。”她重复了一遍，继续说道，“你是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