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这半年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谁也没有见。
她仿佛在回避着什么。
直到一个女人的到来,让她的心里泛起了涟漪。
房间里,窗帘紧闭,透不进一丝光。
“路小姐,有一个叫刘少鹰的女人说要见你。”
床上的路漫漫没有睁开眼睛,甚至都懒得开口。
护士知道她是拒绝的意思。
“我都和她说你谁都不见,那个人硬要磨我,还说要是你不见她,就和你说她另外一个名字叫秋燕。”护士嘀咕道:“不都是一个人嘛……”
路漫漫掀开沉重的眼皮,发出沙哑的声音:“让她进来……”
刚想转身离开的护士都有些难以置信。
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好的,你稍等,我马上把她叫过来。”
都半年了,终于肯见人了。
刘少鹰来到房间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相信。
眼前的人居然白了头发。
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夹杂着白丝。
面容憔悴,死气沉沉。
没有半点朝气。
她连二十出头都没有。
“漫漫。”女人轻声喊了一句。
路漫漫靠在枕头上,有气无力地看着她:“你来是做什么?”
刘少鹰坐在床边将一个文件袋递给了她:“路指挥还有一些遗物,不过要你签字才能够去拿,其他人都没有这个权限。”
她没有接。
刘少鹰还是塞到了她的手上:“这个遗物认领表原本不应该是我送过来的。”
“可谢炎焱和林水淼你都不见。我就想着试试。”
路漫漫眨了一下眼睛。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看见你这副样子我真的很愧疚。”
她摸了一下空荡荡的腹部继续说:“孩子我已经打掉了。”
“这些年潜伏在夫苏身边,我无时无刻都想死。他碰我的时候,我都恶心得想吐。”
刘少鹰低下头:“我的父母都在抓捕夫苏的任务中牺牲。我情愿当时死的是我,而不是路指挥。其实回来的每一天我都很煎熬。现在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其实想过要自杀。毕竟世上已经没有我要留恋的东西了。”
她继续回忆:“那个孩子已经成形,还会动。那天我没有打麻药,我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它一点点夹碎,从我身体里剥离。”
“我以为我会很难受,但其实结束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路漫漫终于有了些反应,盯着她看。
刘少鹰握住了她的手:“路指挥要是还在的话,他一定不希望看见你如今的样子。”
“那段时间我也颓废过,但逝者已矣。他把生的希望给了我,我更应该好好活下去。”
啪嗒。
一滴眼泪从脸庞滑落。
刘少鹰:“路指挥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云洲城邦以后的安宁,要是他在天上看见你现在的模样,肯定会伤心的。”
见路漫漫落泪,她拆开了文件袋。
“你看。”刘少鹰指着最后一栏:“我想这是他最后想对你说的话吧。”
啪嗒。
啪嗒。
啪嗒。
“……”
一颗颗滚烫的泪珠滴落在了纸上,根本就不受控制。
路漫漫终于哭了。
这半年来,她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最后一栏爱人的名字,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路漫漫。
房间里是崩溃的哭叫声,把护士都引来了。
刘少鹰抱着她,任由她哭泣。
她对护士摇了摇头,示意她们出去。
因为她知道,只有哭出来才会好。
憋在心里只会越来越糟糕。
那一天,路漫漫好像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完了。
哭到完全发不出声音……
打开窗帘时,阳光照了进来,她却有些不适应。
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分不清虚拟与现实,甚至有时候会产生幻觉。
*
转眼又是一年盛夏。
知了依旧在梧桐树上不停地喊叫。
路漫漫把头发染成了黑色,穿上了紫色的碎花裙子。
风扬起她的裙摆。
庄园草地,梧桐树下。
她挖了一个坑,把盒子放在了里面。
那是有关于路修远所有的物件。
衣服,照片,以及那个没有送出去的蛇骨手串……
关上盒子后,她用土壤一点点埋藏。
起身后,手上的泥土并没有清理。
她申请了出国留学,准备放下云洲的一切。
什么时候回来她也不知道。
或许永远不会回来了……
拉着行李箱离开时,后面传来了马蹄声。
路漫漫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她转过身。
恍惚间,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刺眼的阳光下,那人越靠越近,和初见时一样,冲她笑着挑眉:“又不叫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