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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两根横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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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根横木,走来一口火罐。听说搁下那罐子,海水都不太平。”

两根木,“走”之底,便是“梁述”二字。一口足以搅浑东南海面的火罐,指的正是朝廷新制的改良弗朗机铳。此事梁公早已派人向他打过招呼,言明自会有人送来,他只管收货,价钱归他与来人议定。

汪贵纵横东南十年,自然不靠手下那几千人撑场面。他与南直隶、浙江每任巡抚、总督,乃至地方小官,早打点得清清楚楚,每年三分之一的进项砸进去,才能换得朝廷不动刀兵。梁公不仅不剿他,反要留他牵制小皇帝,汪贵心知肚明。

做土匪的,哪有不爱军器的?况且是这等新制火器,正规军都不一定能用上,偏叫他用,足见梁公器重。卖军火的钱梁公看不上,他汪贵却不可少给。

只是这批货迟迟未至,联络中间人又始终未现——梁公行事向来干净,绝不会留下把柄,他也不知那中间人是谁,只得耐心干等。

纪四怎会知情?一个念头在他心头隐隐成型。

汪贵望着海,指尖敲着窗棂,一敲一顿,直至掌灯时分,方道:“备船,七日后上岸。”

……………………

纪守诚踏进院中,正见弟弟纪守义与帮里的连缺对练。

弟弟一柄劈山刀舞得虎虎生风,刀势如雷,步踏龙虎,浑身上下透着股蓬勃狠劲。连缺却持木剑应对,身形沉稳内敛,剑势似松似云,步步不离,看似险象环生勉强应对,其实总让着三分,显然更胜一筹。

纪守诚目光在连缺身上微微一转。

这孩子帮中人提起得不多,三年前才入帮,起初一口北地官话,开口便惹眼,后来话越来越少。交给他的事总能办妥,却从不立大功。以他的本事,三年升个小头目轻而易举,却偏偏安分低调。

他又见父亲与那位祁二爷正并肩站在檐下,说笑看比武,已注意到他进来。于是收了心神,快步上前抱拳,低声道:“咬钩了,六日后岸上见。”

纪四笑了笑,舒了口气:“这口鱼等得久,老夫也手痒得很了。”

祁韫却道:“那便请伯伯依俘获富商之例处置我,该关押关押,饮食用物不得优待。”

纪四和纪守诚皆惊奇,就连耍刀的纪守义也停了下来,对祁韫嚷道:“没必要吧?到时换套旧衣裳,抹点灰,不就糊弄过去了!”

纪守诚却觉祁韫思虑周全。汪贵何等人物,稍有破绽便能察觉,祁韫扮的角色又最为关键,吃点苦、做周到,理所应当。他不由更添一分敬佩,拱手道:“祁二爷心细志坚,在下佩服。”

纪四笑眯眯拍了拍祁韫肩膀:“韫哥儿,难道真把我们当那种没分寸的土匪了?袁掌柜那般,是他自己求死。能换银子的富商,只要报了名号,我们一向留情,何况你这‘有靠山’的?虽说没有山珍海味,饭是管饱的,就是苦了你,夏日里梳洗不便了。”

爷俩大笑。自上次在纪宅见了火器后,三人便定下诱杀汪贵的计策——由祁韫假扮运送军火的祁家公子与汪贵谈生意,只要拖住他两个时辰,布下的手脚便可发动。待汪贵从谈判之所走出,人头也就落地了。

如此一来,到时候祁韫就得扮成纪家的“俘虏”。她嫌天热不愿来回奔波,索性留在纪宅长住。每日与纪老爷子、几位大哥闲谈,也算自在。

麻烦的是,每天一大早便被纪守义拎去“夏练三伏”,硬逼着拉弓耍刀。祁韫笑说跑跑步可以,兵器就免了,她是靠脑子吃饭的,况且不专不精,练了也无用。实在推不过,便笑嘻嘻道:“日后有纪小爷罩着。”惹得纪守义哭笑不得,笑骂她烂泥扶不上墙。

汪贵上岸与人见面,地点自是选在双方势力皆认可的“公共地带”,便是内河转海的大港桐渚港。

这日傍晚,天色突放晴,夜里凉风习习,潮气微重,却不似往常那般雾气迷蒙。

纪四与纪守诚临行前,心中难免添了几分忐忑:定计划决战于七月底,原是因这一带这时节海面常起夜雾,既便于诱敌深入,也利于官府战船潜伏突袭。今夜天光突朗,雾势难起,情势便显得微妙起来。

万一汪贵趁势提出,今晚便要见那“俘虏富商”,虽已与谷廷岳通了消息随时应战,战机尚可把握,却多了几分变数,稍有差池,便是伤亡徒增。

不过,纪四和纪守诚毕竟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面上还是一派满不在乎的沉静,到港口时不早不晚,恰比约定时间早一点。汪贵自是要来迟,二人也不着急,静坐在那港口仓库中喝茶。

港口地势开阔,堆垛起伏,仓屋零落,海风卷着潮气穿过缝隙,鼓动得帆布猎猎作响。

纪家三四十人早早按着方位守好出入口,汪贵的人也是同样,个个黑布劲装,列队有序,远远便将这片地方围了个严实。

潮声阵阵中,脚步声渐近,终于现出一队人马来,为首一人穿着浅赭长衫,步履稳健,正是汪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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