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除了她和母亲,还有个笨的。
她这孪生的兄长,住着府邸里最好的青阁院,自带有一个散心的花园与藏书阁,但人却没有半点读书的兴致。
进到青阁院的时候,赵泽正东倒西歪的斜躺在卧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志异奇谭,正看的津津有味。
地上摆着的山海经,水经注等各类地理,桌上则是厚厚的累着一摞说书人的话本子。
为了让赵泽静心学习,青阁院里除了粗使婢子,一个丫鬟的嬷嬷都没有。
只有他贴身的两个小厮,一个负责平素给他时常侍奉,一个书房侍墨。
主子这般懒散,手下自然也是如此。
粗使完全不见人,两个小厮:一个睡在秋千上,一个坐在院里台阶上偷吃。
听闻有人进院的脚步声,三人:一个从秋千上摔了下来,一个狼狈藏书,一个手里的鸡腿掉在了地上。
赵泽与赵棠梨虽是双生子,但容貌上只有六七分相似。
有这六七分的相似,赵泽也算容貌极为上乘的男子了,甚至有些辨不清雌雄,幼时常被同窗戏作是女子。
赵泽书藏到一半,看清楚来人是他伤了手的妹妹后,乐呵的将书一抛,“原来是你啊三妹,吓得大哥我一激灵,以为是母亲来了。”
“十多年了,母亲倒也该明白了,这懒驴不上磨,烂泥扶不上墙。”
赵泽被嫌了,一点都不觉得伤心,反而觉得赵棠梨清白人儿,给她忙竖两个大拇指。“母亲要是有妹妹这般通透,那便好极了。”
“妹妹今日来见我,可是想哥哥了?”
赵泽虽说着,已经闻到了浓郁的酒香,脖子伸的老长,眼神挂到了妙仙提的酒坛子上。
赵棠梨:“可不止这呢。”
蛐蛐罐一亮相,赵泽眼睛蹭蹭的放着光,不一会儿眼角闪烁,激动的流出来两行泪。
“三妹,你真是我今生伯乐啊!”
“我只是你双生子的妹妹。”
赵泽端详着蛐蛐罐,“这般精致得物件,这么生动的蛐蛐,还有这光泽,这手感,这味道……这不正是三年前被母亲收走的那罐子吗?”
打开,里面没有蛐蛐。
“可惜,我的常胜将军早已经那个惨遭屠戮,这命运啊!不公啊!”
赵棠梨仅用那只能动的手,一巴掌拍在赵泽的后脑勺上,“娇柔造作,没见你写文章用上过这文采。”
“三妹,你这便不对了,怎可对大哥的这点爱好这般贬低呢?它比读书科举,这些沽名钓誉之举好了不知多少,是心之所向,是梦寐以求。”
“聒噪,你早有这般精神,早就考上了,不至于要父亲给你买举人身份。”
赵泽正了神情,义正言辞的纠正:“三妹,我可不寻人替考,我秀才也是坦坦荡荡的秀才。”
“这买官卖官自古以来便有之,科举舞弊抢了那些寒门子弟毕生之望,那才是万恶不赦。”
看到赵棠梨勾唇笑了,赵泽疑惑:“你笑什么?”
“想我大哥虽不学无术,但一腔孤勇,是个好人。”
赵泽捏了赵棠梨没受伤的那半侧脸颊,拉得老长,“知道你大哥好,便算你聪明。”
胸前陡然抱上来一个人,头发蹭在下巴处,痒痒的。
赵泽一愣,放下蛐蛐罐,抱住赵棠梨,像幼时哄着她睡觉一样,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有些自责的问道:“可是又在崔琰和谢玄晖处受委屈了?”
“是大哥没本事,屡考不中,父亲和祖母只能从你身上谋划。”
“若我能有些担当,也不至于让你……”
赵棠梨摇头否认,不自觉的哭花了眼。
见母亲她不敢哭,见到这傻大哥,倒是忍不住。
她来之前,百般想告诉他,别与慕沉那愚忠之人混在一处,赵家本就藏着秘密,风雨飘摇,怎可参与进朝堂政党之争?
他不久之后,就会替慕沉死在狱中。
可见到赵泽她说不出口,只是哭的很伤心,抽泣哽咽出声来,迟迟平静不下来,说不出话。
赵泽平素是最闹腾的,今日难能的一句话没说,等到她的抽泣哽咽声停下来。
慕沉也不知来了多久,看着赵棠梨一直在赵泽怀里哭,等到赵棠梨哭到没了声,怕被赵棠梨发现才离开。
赵泽看到赵棠梨眼眶通红,情绪逐渐稳定,这才打趣她道:“我家妹妹果然好看,哭花了脸,哭乱了头发,也我见犹怜。”
赵棠梨捶着赵泽的胸口,在他手臂上用力一掐:“就你会说。”
赵泽不知赵棠梨是否能听进去,还是宽慰道:“天下好男儿多得是,并非那得门楣高的,才是良人。”
“女子也并非要嫁人,依附与男子才能过活。”
“坊中养面首的高门贵妇与契若金兰者,数不胜数。”
双生子这想法倒是颇为一致。
赵棠梨知道她这大哥正经不了片刻,嗔了他一眼,“我今日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何事?”见到妹妹不哭了,赵泽又去玩他的蛐蛐笼子去了。
“近来一年多,户部都未曾给慈幼局拨银子,那些慈幼局的孩子日日需要吃饭穿衣,没银子可不行。”
“且马上就要进入雨季了,夏日暴雨后慈幼局一年未修缮的老房子,也不知抗不抗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