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客厅那群人刚才说的每句话都足够掉脑袋,还好他没口出狂言辱骂谢隅。如今在元通钱庄内,他应该不会死……吧?
“怎么样何公子,还要我的护卫吗?”秦悦拾起案旁卷起的扈从帖,在他面前晃了晃。
何墨白双腿完全是软的,站都站不住。他惊恐地看向谢隅,那人唇边挂着和秦悦一样不怀好意的笑。
这简直就是双生阎罗来收割他啊!!
“我、我不雇了!”他脸色煞白,看着递过来的契约连连摆手。
秦悦见状,轻笑一声,问身旁那人:“烧了?”
谢隅点头。她便将扈从帖靠近烛火。
火舌舔舐纸页,顷刻化作灰烬。
“看来何公子对本王不太满意。”谢隅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看他。
此刻何墨白视线里已然是一黑一红两个“高大”的恐怖分子在恶狠狠盯着他这只跌坐在地的待宰羔羊。
“我……”
“好了,还是别吓何公子了。人家毕竟给我们提供了不少讯息。”秦悦拖着他手往外去,“走吧。”
谢隅似是想到什么,“也好。去汇客厅。”
秦悦挑眉:“怎么?你还要在那群老爷面前露脸?”
谢隅幽幽道:“去收几个舌头。”
话虽这么说,但当谢隅真把刀架在那帮吓的求饶都忘了的商户老爷嘴上时,他又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最后还是随秦悦往钱庄大门移动。
走得早不如走的巧。两人恰好就在钱庄门前遇上了烟花铺的账房先生。
那账房先生一副生怕打草惊蛇的模样,三步一回头,同行的还有两名亲卫。
秦悦一眼认出那二人装束是郭长庚手下。
里堂的门被轰然踹开。
何墨白刚从余惊中缓过来,两名武官服的亲卫便迎面飞来,重重砸在他面前的梨木案几上。
“什么情况?”何墨白怔住半晌,赶紧和他们拉开距离。
秦悦抱歉地朝他笑笑:“不好意思啊何公子,借你的地盘处理点杂事。”
同样折返的还有谢隅,以及被打伤的账房先生。
那两名亲卫在郭长庚底下多年,自然明白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二话不说就拔剑朝账房先生刺去——千万不能让他泄露半点秘密。
谢隅眼疾手快出剑拦下,其中一人随即调转势头与他缠斗。
另一人见状趁乱朝账房先生砍下,刀刃触碰到脖颈的一瞬间,横空飞来一盏烛台砸在他脑袋上。
秦悦顺势将账房先生拉至身后,被她砸了的亲卫登时怒火中烧,然而这火还没烧起来,就被谢隅一剑浇灭。
眼看价值不菲的羊毡地毯被溅上鲜血,何墨白心疼的快要抓狂,奈何他的命更贵些,只能作罢。
长剑横在肩上,账房先生脸色煞白,慌忙喊道:“别杀我!”
“不想死就如实招来。”谢隅手一斜,泛着冷光的剑刃又靠近半寸。
“我招!我招!城南五里地有个废旧村落,每月对完账后夫人都让我将账本送去村东那间破陋的茅屋……”
秦悦不解:“把账本藏在茅屋里?这未免也太随便了。”
账房先生喉结在剑刃下剧烈滚动,“那屋子……我进不去,每次把账本交给守门人后他们便会带我离开。”
得到想要的讯息,谢隅迅速收了剑,朝秦悦道:“尽早赶到那,否则钱庄风声泄露他又会有所动作。”
秦悦认可道:“现在就去吧。”
她站起身,对何墨白和账房先生安抚几句,便同他一道翻身上马,朝着城南疾驰而去。
冬天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刺骨,像被薄刃刮过。秦悦不禁眯起眼,心中盘算账本可能的下落。
郭长庚贪赈灾银断然不止这一次,况且连灾银都敢碰,平时断然没少贪。太名都离京都路程远,他又是后党,若能找到被藏匿的账本,便能揭开他近几年贪墨的证据。
“到了。”谢隅勒住缰绳,两人停在杂草丛生的荒废村落。
一座孤零零的茅屋立在村落边缘,与其他房屋不同,门锁崭新,显然有人经常出入。
秦悦警惕地环顾四周:“奇怪,不是说有守门人吗?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门锁在谢隅剑下应声而断。她跟在谢隅身后进入。屋内昏暗干燥,金属熔炼后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她捂住口鼻,脚边踢到一块黑乎乎的物体,声色像是金属。
秦悦蹲下身拾起那块金属,借着门口透入的光纤仔细查看,突然瞧见底下还未没烧化的官印。
“这是官银。”谢隅也拾起一块废料。
秦悦沉吟:“果然如孙司狱所说,他们把赈灾银熔了重铸。”
两人继续在屋内搜寻,可翻遍了每个角落都不见账本踪影。依据这种情况,屋内必然有密道机关之类的隐蔽点。
她目光落在墙角一堆干草上,那里隐约有个不自然的凹陷。她拨开干草,藏匿的木板显露出来。
“谢隅,来这看看。”她朝不远处那人唤道。
谢隅翻残料的手稍顿,悄无声息轻笑一声,回过身上前帮忙。
二人合力掀开木板,冷风从黑漆漆的洞口涌出,带着潮湿的霉味。谢隅取出火折子吹亮,率先踏入黝黑的石阶,“跟紧我。”
向下的台阶陡峭湿滑,秦悦扶着墙壁小心下行。火光照亮的狭窄通道两侧渗出水珠,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踏下最后一阶步入平地,脚下积水没过脚踝,在这玄冬之际显得尤其冰冷刺骨。
密道越往深处越窄,鞋子渐渐被凉水打湿,秦悦不禁打了个寒颤。
身前那人忽然回头,“害怕了?”
他神色间略带怀疑,连死都不怕的人居然会怕黑?
秦悦当然对黑暗的环境没什么感觉,前世她经常一个人勇闯恐怖密室,密道对她来说不过是真实版密室而已。
何况她前面还有个人。
但她选择顺势而下。
那双圆润的杏眼含笑望他:“我怕走丢,你能牵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