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曾经因为失传过,故此有价无市,得有些门路才能得到一二两。
江佑翎想着上辈子煞费苦心搞茶泡茶品茶就差当个“绿茶”,伏低做小力求跟老一辈们搞好关系,撑着江家门楣,就没忍住又给自己倒杯茶。
这些回忆,现如今想来都觉可笑。
正感慨着,江佑翎听得脚步声,也不知自己什么心情回眸看过去,就见江侯面色漆黑入内。撞见他打量的眼神,人更是带着些不屑,开口道:“敢提要求,还强调生育之恩,本侯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你也是个夺舍的鬼!”
猝不及防听到这话,听到自己原先想要直白跟江长生抖个干干净净的真相,江佑翎捏紧了茶盏,眼眸带着些警惕,盯着江长生。
“就你这种狼崽子狠厉的眼神,江佑翎那个瑟缩的扫把星不会有。”江长生不躲不闪迎着江佑翎的审视,眉头一挑,笑着开口。
“就凭生育之恩,你笃定我是鬼?”江佑翎目光死死的盯着江长生,试图从人微表情中发现一丝的伤感。
没想到能在国子监费心营造个天才之名的江佑翎竟然追着生育之词,都没关注重点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江长生入内端坐上首太师椅后。他惬意往椅背一靠,无所谓的任由江佑翎打量着,诉说着自己愿意前来的原因:“你敢出手一计手刀砸昏鑫儿就已经漏出了破绽。一个没学过武的人,能这么精准的砸昏一个人?你当我江长生真没长脑子吗?”
听得这个细节,江佑翎面色一变,甚至步步靠近江长生,靠近传闻中纨绔不知事的江长生。
江长生瞧着步步紧逼的江佑翎,也不在意,反问道:“小鬼赶紧说罢,你要如何与江家分个清清楚楚。”
说完,他见江佑翎唇畔紧抿,目光依旧宛若负心汉一般剐着他。江长生骤然面色青了些,沉声:“要不是看在你在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护着鑫儿。你以为本侯有闲情雅致来听你一个鬼废话?”
“本侯就算落魄,但杀一个鬼,杀一个人,甚至杀一家人。都死不了。”
“八议制度听过吗?”
“本侯是大周勋贵,法定的减罪处罚。大不了我先下药,再烧死黎元庆全家。就算被抓了,我也死不了。”江长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毕竟现在传的沸沸扬扬的,我为情杀人还情有可原,又能减罪一等。”
“一等又一等,我没准连流放都不用。”
说完,江长生话锋一转,带着寒意:“所以你没任何资格在本侯面前拿乔!”
“ 你唯一活命的行动便是护着鑫儿,我才容你一分。”
见江长生这般云淡风轻的,仿若在问早饭吃什么的口吻,甚至还带着高高在上的施舍,江佑翎克制不住情绪激动起来:“我是个鬼,我有可能夺了你儿子的命,你竟然就一点都不关心他的死活?”
“那你生他下来干什么?那你干什么要养活他?连一口饭都不应该给他吃!”
见江佑翎越说情绪越激动,到最后恨不得破口大骂的架势,江长生面色漆黑,带着些恨意,一字一字回道:“当猪养着,传宗接代。”
“你这个小鬼没任何资格为他叫屈。用最时髦的话来说他的出身就带着原罪带着罪孽!”
听得自己话说到最后带着的愠怒的激动,江长生气得脖颈都成了猪肝色。
他拼命想要忘却最晦暗的过往,此刻却因江佑翎的叫喊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子里,让他仿若被五花大绑的猪,拼命挣扎叫喊,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屠刀朝自己逼近。
光想着,江长生手都直接紧拽成拳,额头青筋更是狰狞可见:“若是纠缠这点破事,那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说的。看在鑫儿梦里江佑翎算帮他的份上,我会让李嬷嬷再给你五万两。你身上共有十万两银子,你自己去挣活路,从今后你跟江家就没任何关系。”
看着说的笃定甚至还带着不屑驱赶的江长生,江佑翎只觉自己先前被家庭磋磨到丧失的脾气这会因见到更奇葩的家长直接爆发出来了。这一股情绪,还明显带着迁怒,带着自己无法朝亲生爸妈再一次发泄的迁怒:“江侯爷您听起来不也是挺机警吗?怎么就不想想自己为官做宰,手握大权?”
当爸的为什么不自己能耐?
为什么不?
闻言,江长生面色骤变,甚至起身,居高临下的审视这江佑翎。见人双眸似乎真挚至极,不是阴阳怪气的骂他,江长生想了又想,没忍住开口:“小鬼,你死的时候几岁?不……你家是不是很穷?”
情绪激动的江佑翎万万没想到江长生竟然是这个反应。他双眸都瞪圆了两分,愈发不想错过江长生的表情,边冷笑着开口:“怎么害怕回答了?顾左右而言他?”
瞧着江佑翎似乎还要揪着生育之恩,江长生气得双手揉揉自己突起的青筋,嫌弃的瞥了眼江佑翎:“你不是个读书天才吗?那经典的孟母三迁道理都不懂吗?”
说着,江长生翻了个白眼:“本侯从小见的就是权势,我若是这最基本明辨能力察言观色的能力没有,本侯能护得住侯府?”
“就你这变化,两眼珠的变化,但凡是个人都能觉察出来。”
“像你这种执念所谓的父母是不是偏爱,那也就是小富之家才有空琢磨吧?不用跟庶民一样挨饿,有点钱,但也没什么权利。那可不就琢磨家长里短这点破事了。”江长生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一趟白来了。
还以为混成个天才的人脑子灵光点,真有什么本事跟江家划清结界。
毕竟如果有,他可以照抄一份,想办法把鑫儿,他自己认可的宝贝儿子送出去。
“真家里有人为官做宰的。不是忙着什么为国为民的理念,就忙着钻营升官升官再升官。”江长生嗤笑着看着呆愣的江佑翎:“为了权势,杀父弑兄的都有。”
听得这一声炸响耳畔的嗤笑声,江佑翎看着说的淡然,说的笃定的江长生,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蹿到了灵魂深处。
为了钱,他经历过背叛。
但法治社会就是法治社会,没……那对夫妇再偏心再打压他江佑翎,也没下过黑手,就连同父异母的那个哥,也没丧心病狂的搞过车祸这些事。
可封建社会,为权势杀人都理直气壮的。
这样的认知让他骤然冷静下来。
江佑翎来回反复深呼吸,庆幸这个世界残酷的逻辑。他喑哑着声,带着自己似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呐喊,做最后一次的尝试:“你既然如此坦诚,那告诉我你忽视江佑翎的原因,我告诉你江家告诉你黎元庆的由来。”
“还有我想出来能够暂且吓退黎元庆,让他不敢再针对江家的办法。”
没想到他话都直白到这种份上了,这小鬼竟然还听不懂,还揪着这点所谓的家长里短婆婆妈妈的。江长生气得干脆想要离开。
“江长生,你藏藏掖掖的,我就敢下一包老鼠药,带着你们一家三口一起去见阎罗王!”江佑翎见状,直接面色一沉,杀气腾腾道:“是你教我弑父杀兄的,我一个死过的鬼,没什么好怕!”
江长生回眸看着浑身带着阴郁之气,但眼底竟然还流淌着希冀的江佑翎。
迎着人一双微红的眼眶,迎着人簇着的微弱光芒,江长生只觉有瞬间这一刻皮相也挺欺骗人的。
江佑翎还是有两份像他的。
所以面对“自己”,他饶是铁打的心肠也该软和两分。
“你一个平头百姓,就算有点聪慧,怎么能处理得了皇帝要集权,改革派要夺权?小鬼,我江家与国同岁,你玩不转的。还是趁早假死,努力考科举,盼着你儿子孙子也成器榜上有名。如此积攒上三代,或许你才能明白什么叫君要臣死!”江长生郑重说完,看着人激动到颤栗的身躯,想了想,补充一句:“你就当本侯这个父亲对江佑翎的一点仁慈。”
江佑翎:“…………”
江佑翎:“…………”
江佑翎:“…………”
这番话细细听了,似乎都还有两分语重心长的劝解,可江佑翎却是直接火冒三丈,直接将自己原本就想说的话挑重点先说:“知道什么叫话本吧?最经典的《西游记》知道吧?你江长生就是《西游记》里被齐天大圣打死的小妖怪而已,是唐僧西天取经九九八十一难中的一个劫难而已。你们江家去死,就是黎元庆阁老路上的踏脚石。”
“这么举例形容,踏脚石,你听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