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如波涛翻涌而来,她难过不是受了委屈之因。
反倒知晓他确确实实,是由自己的轻视而发病后,催生出无法言说的痛苦。
她惊觉不知何时,自己也会拿着心中偏见去看待人了。
她并非铁面无情的人,否则手下的奴才们怎会冒险来打断主子们的谈话。下人们此行此举若是放到旁的府邸里,大抵要落得一个出言不逊的下场。
闫凝紧绷着嘴唇,僵直身体不敢去看。刚才想走是因气愤,这会儿倒是全然转换了一种心态。
不变的是她想要即刻逃离的心。她想,自己什么时候这般胆小怕事了?
她颤抖的长睫如折翼蝴蝶不停忽闪,不知该拿怎样的心情去面对那个人。
谢怀迟迟等不到她转过身来,全以为她是在埋怨自己又无端惹出的麻烦。
闫娘子不知,当她说出那番挽留他的话时,他心中是多么的窃喜开心。
仿若即将要在干涸池塘渴死的一尾小鱼,骤然盼来期许良久的甘霖。
他迫切地、欣喜地去迎接雨水的滋养。
即使,他知道这可能只是昙花一现,闫娘子依旧看自己不顺眼。
那又如何?
没人会突然喜欢上一个陌生人,谢怀尚且有自知之明。只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就好了,退一步讲,能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也行。
谢怀看得很明白,自古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能留在闫家就一定还有机会,不曾了解彼此时,谁也不会理直气壮地说我讨厌你。
谢怀心知自己挽留不奏效,方扯了扯闫夫人的衣袖,哀伤遍布他的眸子里,他不想与闫娘子之间有恩怨隔阂。
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求求闫夫人松口一定就还有挽留余地。
淮竹、沁云两个侍女亦是目光灼灼地看着闫夫人,心知只需要夫人软下性子,这场闹剧便可停歇。
原本,造成眼下这种局面,纯粹是无妄之灾。
闫夫人本也无心刁难,一群人围着她为女儿求情,她还有什么可阻拦的,“好了,既然人家都说了是意外,你还气个什么劲儿。”
闫凝自始至终倔强地不肯回头,看得所有人一阵着急,偏生不敢去催促闫夫人去劝慰。
闫夫人自然下不了这个面子,她轻扬了扬脸,给两人使了个眼色,沁云淮竹会心一笑,忙两步并一步走至闫凝身旁。
沁云攀在她左边手臂,小声安慰着:“娘子可是知道夫人脾性的,她既然松了口,这事儿便也就过去了。”
淮竹在旁补充道:“原这事儿就是意外,娘子无需往心里去。”
两人半拥半牵将人拉回头,淮竹心思细腻,从一边抱来一个凳子安置在床榻旁边,沁云一把将人按到凳子上。
闫凝本也知自己太过拿乔,不敢抬头与众人对视,跟着半推半就坐了下来。
可她心中仍然觉得别扭,尤其当着许多人的面前,她在外纵然是雷厉风行、当仁不让的少东家,回了自家府邸,说来说去不过是个未婚的姑娘家。
遭了这么一回,她面皮上总归过意不去,尤其晓得这个人为何犯病后,更为羞恼不已,目光游移不定,怎也不敢与人对视。
她能转身回来,谢怀唇边笑意止都止不住,他朝着闫夫人颔首道谢,转头只见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瞧得一边把脉的陈郎中,以为他是在回光返照,不自信地把脉搏摸了又摸。
谢怀月牙眼闪着星辉,开心不言而喻,乐此不疲与她套着近乎,似看不穿她的抗拒,“闫娘子本就待我亲厚,我还得多谢娘子关怀。”
他脸上烧热红晕还未退却,弯着眼睛看人的模样讨喜又乖巧,红润润的唇瓣傻乎乎地咧开,展露出一排齐整贝齿,显得无害且单纯。
闫凝初听他话音,还以为他是在明褒暗讽,挑眉抬眼看到他那副嘴脸,便知他是真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个脑子嘲讽自己。
“你的道谢我可承受不起,喏,你的东西还给你。”闫凝心中歉疚作祟,拿着那块儿玉牌就像是攥着一块烫手山芋,索性直接将东西扔给他。
落在被褥上的玉牌,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白色光辉,与青灰色被衾相映衬,更凸显其品质绝佳。
此事了结,她便觉心中无牵念,换得一身轻松。说来她是真舍不得这块儿好玉,听那玉轩岚的掌柜说,可是值不少钱的绝世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