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回到自己阔别十年的故乡——铜子镇。
在我的印象里,这个镇子就像一口老井,三面环山,镇外有一条大河。一百来户人家,星星点点地散布在山脚下。小镇和大河之间是一片开阔的平原,种着一大片绿油油的水稻。春天油菜花遍地开,秋天果香飘荡在小镇的大街小巷。
说是一个镇,实际就是一个村,因为距离别的村镇较远,我们铜子村就独立成镇,村长也是镇长,带领着一千来人发家致富。
河对面三里地外有一座大山坡,叫庙子坡,坡上早已开垦成了梯田,四季种着庄稼,是镇上人们主要的生活食粮来源。坡顶有一座寺庙,叫长寿寺,听说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寺庙前有一棵高大的黄葛树,远远从镇上就能望得见。枝叶繁茂,根茎都扎到坡下的河里了。
新中国才解放那些年,寺庙曾经做过学校,大人小孩都在里面接受扫盲教育。改革开放后,国家拨款在庙子坡下盖了座新学校,长寿寺也就还原它本来的模样,又听说是清初古建筑,所以就被政府保护起来,安排一位学问很深的白胡子老和尚把持庙门。
镇上人家赶上红白喜事都要去庙里上柱香,或是把老和尚请回家做做
法事啥的。一来二去,长寿寺远近闻名,外县众多的善男信女都慕名而来,求贵子的想升官发财的祈福消灾的踏破了门槛。日久天长,那棵老黄葛树上就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红布,一条一条飘在风中很好看。
老和尚的法号叫无尘长老,人们都这么叫,他的真实姓名自是无人问津。他身边有一个年近三十的徒弟,镇上的孩子都喜欢叫他慧觉和尚,只有大人才尊他一句“慧觉师父”。慧觉听说也是老和尚在化缘的路边拣回来的,那时不到一岁,就已经染了肺痨,还好,在老和尚的悉心照料下总算活下来了,算是与佛有缘,佛主大发慈悲,从此允他归依佛门。
我仁军叔也是老和尚在北方闹地震那年拣回来的孤儿,只因经常跑下山与孩子们玩,老和尚见他与佛无缘,就叫我爷爷收养了他,从此成了我们一家人。
这些陈年旧事,自然都是外婆在世的时候说给我听的。
现如今的铜子镇,街边矗立着一幢幢两层砖木结构的楼房,迎面走来一个个神情怪异的男人,呆头呆脑,严重睡眠不足的症状,要不就是面黄肌瘦,努力地向我们龇着白森森的牙齿挤出干巴巴的笑纹来。
这是你长栓叔,那是你康伯......我爸一个一个地认真向我介绍着,我就硬着头皮礼貌地喊他们一声叔叔好,伯伯好。其实我知道,我爸只有一个亲兄弟,就是我的仁军叔。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并没到镇子上来迎我们。
“妈,我仁军叔呢?”趁那些人过去后,我小声问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