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手术室的灯灭了,主刀医生走了出来,林明溪连忙迎上去。
医生摘下口罩,面如表情地告诉她,“病人脑出血,幸好送来得及时,手术很成功,以后注意做康复训练。”
林明溪刚要走进病房看看奶奶,一位护士过来拦住她,“你家的医药费还没交,记得先去一楼缴费。”
奶奶昏迷未醒,林明溪托蔡阿姨帮忙照看,马不停蹄赶往家里取钱,期间她给林东打了无数个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奶奶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看着奶奶那双红肿又浑浊的眼睛,林明溪再次忍不住哭了起来。
奶奶摸着她的后脑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吓坏我的乖孙女了吧?别哭了,奶奶这不没事了嘛。”
林明溪擦擦眼泪,“奶奶,到底怎么回事?你身体平时挺健康的,怎么突然晕倒了?”
林奶奶看着窗外,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叔叔来医院了吗?”
林明溪摇摇头,“没有,我给他打了好多电话,他一直没接。”
“造孽啊,我上辈子肯定挖了这个白眼狼的祖坟,这辈子他这么欺负我。”奶奶说着也哭了,从奶奶的讲述中,林明溪得知,原来奶奶病倒都是因为叔叔。
昨天奶奶下班回家,看到林东被一圈人围着推搡,她护子心切,上前理论,吵着吵着才知道,原来林东欠了人家的钱,这帮人是来要债的。
奶奶质问林东为什么欠钱,林东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奶奶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五年前那种可怕的感觉再次袭来,“你、你是不是又赌了?”奶奶声音颤抖着问。
林东低着头,还是一言不发。
“你个丧良心的东西,你叫你不长记性,我叫你又赌钱!”奶奶气不打一处来,挥舞着手里的扫帚就往儿子身上抡,要债的人看到老太太发这么大脾气,退到一边看热闹,林东捂着头承受着老母亲的怒气。
“行了老太太,别生气了,你儿子欠了我们钱,反正这钱你们得还!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拾掇拾掇卖了吧,不然我们把你儿子带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我们的手段。”带头要债的纹身男笑嘻嘻地拱火道。
奶奶气得头晕目眩,用扫帚拄着地,“你们赶紧把这个王八玩意儿带走,你们把他打死我也不管!”
“妈!”林东哀求母亲。
“我不是你妈!你个王八羔子记吃不记打,你都忘了五年前你为啥坐牢?咱们好好的一个家是被谁毁了?从今以往,咱们断绝母子关系,你不是你妈,你也不是我儿子,你欠多少钱是你的事,你就是被人打死也是你活该!”奶奶越说越气,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是死外面也不用你替我收尸!”林东怒气冲冲地离开,追债的那帮人立刻去追他,奶奶拄着扫帚慢慢走回家,刚进屋里,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要不是蔡阿姨来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奶奶的病需要住院观察,林明溪向学校请了假,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个,叔叔一直不现身,医院少不了人陪护,只能靠她了。
林明溪租了一张行军床,晚上就睡在医院走廊里,为了省钱,她白天往返于家和医院之间,给奶奶做好饭送过去,吃过饭,还要搀扶着奶奶做康复训练。
吃苦受累她都无所谓,身体的疲劳不会让人痛苦,她难过的是,她的那些梦想,该怎样实现?
叔叔欠了人家那么多钱,肯定不会再供她画画了,设计汉服、成为一名汉服设计师,她无限憧憬的、用力追求的梦想,似乎真的只能是一场幻梦了。
奶奶做了引流手术,术后一直用药物辅助治疗,这天林明溪刚哄奶奶睡着,管床医生过来通知她,“你家药费不够了,今天下班前交上,不然明天就停药了。”
这已经是医生第二次来催她了,林明溪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上次的手术费已经用完了家里所有积蓄,奶奶工资不高,还要养家供她上学,一直以来,家里本来也没多少存款,奶奶这一病,家底全空了。
林明溪无计可施,只好又给林东打了一个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为难之际,林明溪看到书包里的手机——程至简的那部苹果手机,寒假她出去兼职找工作,手机坏了,程至简就把自己的手机拿给她用,后来她不止一次要把手机还给程至简,可每次他都有理由不收,拖来拖去,这部手机就一直被她放在包里,她本想,等这次程至简回来了,无论如何,都要把手机给他。
林明溪看着那部手机,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可随着这个念头的出现,她感到一阵羞耻,她的眼睛开始酸胀发涩。
林明溪不记得自己怎么去的手机店,也忘了怎样把手机交给老板换来一叠钞票,只记得会医院的路上,整个城市的路灯都亮了,橙色的暖光把街道晕染得好温暖,街头人来人往,一片温馨。
可是她的心里却一片荒芜,她靠在一棵法国梧桐上,将脸颊埋在粗壮的树身上,眼泪就像雨季的梅子雨,怎么流都流不尽,林明溪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原来大家说的都是真的,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拜金女,她和程至简在一起,就为了花他的钱。